清华园日记(75)

2025-10-10 评论

当我死掉父亲的时候,我就死掉母亲了,虽然我母亲是比父亲晚八年以后死的。

八日

 

过午进城,见峻岑、虎文、竹航、洁民等。虎文病大见好,进城的目的仍然为的高中教员事,现在已大体成功。

逛太庙铁路展览会,天气太热,汗流浃背,没能大逛就走了出来。

四点回校。

九日

 

天气仍热,徘徊四院与图书馆之间,不能安心坐下读书。

过午考党义,平时只一二人上课,今则挤了一屋,大嚷大笑,遥望教师自远〈处〉姗姗来,则鼓掌以迎之,教师受惊若宠,裂嘴大笑,每人都尽可能地发着怪问题,说着怪话。怪声一出,全堂〈哄〉然,说者意甚自足。结果每人胡抄一阵走路。

晚天阴,大雨雷电交相鸣。

十日

 

昨晚雨究竟没能延长着下起来。今天是五大学运动会,我看了一天,结果清华总分第一,个人总分第一,还满意。

北京天气真有点怪,昨天热得不可开交,今天吹着风又有点凉意了。

明天还有一样考,考完了,万事全无,好不逍遥自在。

十一日

 

预备philology,下午要考。

终于考完了,题目不难。大学生活于此正式告终,心里颇有落寞之感。

原来以为考完了应该很痛快。而今真地考完了,除了心里有点空虚以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十二日

 

早晨着手翻译“Romanische Philologie”,非常讨厌,自己德文不好,又想不好适当的中文。

过午大睡,运动。

晚上去听音乐会,我对音乐始终是门外汉。今天晚上也不例外,不过也似乎有了点进步,我居然能了解一两段了。

十三日

 

今天仍继续翻译,这样细细读下去对德文了解上很有裨益,我想今年暑假把H?lderlin的Hyperion这样一字字地细读一下。

晚上吴宓请客。还满意。

最近我一心想赴德国,现在去当然不可能。我想作几年事积几千块钱,非去一趟住三四年不成。我今自誓:倘今生不能到德国去,死不瞑目。

十四日

 

今天仍然翻译,枯燥已极,自己大部分都不甚了解,即便了解也找不到适当的中文。真是无聊的工作。

写日记好〈像〉觉得没有什么可写。记日记本来应是件痛快事情,现在却像一个每天有的负担,这不太讨厌吗?然而推其原因,还是怪自己太沉不住气。

十五日

 

今天我们西洋文学系同班在城里聚餐照相,九时同众红一齐进城。

先同吕、陈二君同逛太庙铁路展览会,直游至十二时。

到“中原”去照相,到“大陆春”去吃饭,饭后到北海漪澜堂坐了半天,晚上宿“朝阳”。

十六日

 

同鸿高、贯一游先农坛。天想下雨,但终于没下得起来。先农坛地方很辽阔,没有什么意思,只有里面养着几圈鹿非常好玩。

从先农坛到天坛,只看了看(从外面)祈年殿顶,在古槐下面望了望就走了。

到“中央”去看电影,片子是《春蚕》,茅盾作。很普罗,大体还不坏,惟不能被一般人了解。又到中山公园,仍宿“朝阳”。

十七日

 

早晨访静轩、沛三,办理关于教书证书事。访虎文。访杨丙辰先生,谈关于《文学评论》出版事。

四点半回校。

几日来,天气酷热,又加到处乱跑,身体非常疲乏。

十八日

 

赶着翻译德文,非常讨厌。

耀唐来清华玩,陪他走了一早晨,过午把德文译完。

晚上同长之在气象台下面乘凉,四周无人,黑暗中云影微移,也颇有意思。

十九日

 

早晨在长之屋讨论我译的德文不能了解的地方,回屋就抄,这抄比翻译还无聊。我当初为什么答应干这种绝工作呢?

天气太热,不想作什么事。

二十日

 

仍然是抄抄抄——天气太热,本来就作不多事。

过午大半都给睡眠占了去,晚上也只有在外面聊天。

二十一日

 

仍然是抄抄抄,觉得自己译得太荒唐了,而且不懂的地方也太多,从译文本身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种工作真无聊。

二十二日

 

今天抄得实在不能忍了,所以只抄了一点,再不愿意再抄。

晚饭前在长之屋〈与〉露薇、组缃、宗植讨论到创作时的理智与感情的衡量,讨论了半天,结果归结到生活再改变,作品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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