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泠泠,给江南夏夜添了几许淡淡的清凉。听一首《二月杏花》,花神意旨杨贵妃。曲子凄婉哀怨,但又有一种孤独的华丽,迷失在遥远的过往里。长安驿道已是荒草连天,那些往日在开元盛世叱咤风云的人物,早已下落不明,了无踪迹。长生殿里,谁还能在夜半听到柔情蜜意的私语声?那些许下的盟约,从此后再也无须兑现。
情涛如逝水,一去不复返。在光阴河畔,我们还能打捞到一些什么?不是所有的船只,都可以找得到渡口;不是所有的真心,都会被人珍惜;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美丽的结局。
或许有许多人都很想知道,当年唐明皇和杨贵妃真的那么相爱么?历史从来都不喜欢被人追根问底,有时候,我们连自己的故事都无法解说清楚,何况那些远去千年的情节,又岂能一字不差地重新演绎。长生殿还在,华清宫还在,至于那些帝王妃子,早已长眠于地下,他们和所有平凡人没有区别,都是黄土和荒草掩盖了繁复又简单的一生。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戏曲本就是清淡而无情的,任你如何费尽心思,消耗情感,终究只是一出戏。如果你和我一样,曾经沉溺在《长生殿》的生死悲欢里,无法自持,那么现在可以悄然地走出来,活在当下,平安喜乐。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想来《西厢记》是因了这段华彩的词章,才更加含蓄悠长,耐人寻味。本是梅雨不断的季节,却被这阕小词,带去了霜染红叶的秋林。也被这简短的词句,带进了一场温柔的戏梦里。喜爱做梦的人难免有些酸腻,可戏台下面那么多的看客,难道都是附庸风雅之人?一部好的戏曲,演绎的不仅是戏中人物的故事,更是芸芸众生的故事。
不然,世事早已擦肩而过,我们又何必反复追忆,反复提起。有时候,很想和过往彻底告别,忘记一切,也原谅一切。是真的忘记,做到心平气和,在安稳的现世里,循规蹈矩地过日子。不再追求虚浮的奢华,不再喜好俏丽的颜色,不再渴望热烈的爱情。只愿在简约的四季里,穿粗布素衣,和某个平淡的人,一同老去,相约白头。
这样的清欢,是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在许多质朴的时光中。而戏剧里的故事,却从来都不是清淡的,像一杯醇厚的秋茶,浓得化不开。太寡淡的剧情,吸引不了观众,给不了他们酣畅淋漓的悲和喜。而这一切,缘于生活太过平淡,我们又没有勇气去接受那许多的离合悲欢,所以宁愿做一个旁观者,看别人导演一出出阴晴冷暖的戏。
当年《西厢记》一登上舞台,便惊倒四座,博得了世间男女的喜爱,一度被称誉为“西厢记天下夺魁”。多少年过去了,如今这出戏的上演,依旧是宾客满座。世人痴迷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贪恋那个繁芜曲折的过程,直到戏的结束,依旧觉得余味未了。
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也是对世俗男女最美好的祝福。《西厢记》里的情节虽然也是九曲回肠,崔莺莺和张君瑞亦经历千灾百难,但终究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倘若世间所有因缘,到最后,都会有一个好的果报,谁又会计较,红尘路上那诸多的不如意。人生因了花开花落,月盈月亏,才更加尽善尽美。
《西厢记》缘起于晚唐诗人元稹所著作的《会真记》,又名《莺莺传》。有人说张生是元稹的原形,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每个文人的作品里,都会有自己的影子。包括画匠、歌者、戏子等不同的艺术家,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无法脱离自己的性情、经历、气质。所以作者写书,往往会不由自主地让自己做了主角。戏子唱戏,也会情不自禁入戏,和戏中人共有一段悲欢。
元稹二十四岁的时候,娶了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小女儿,二十岁的韦丛。婚后夫妻情深,韦丛却在二十七岁时病逝。元稹伤心欲绝,写下一系列悼亡诗,离思五首。其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成了表达爱情的千古绝句。世间任何女子,都无法取代韦丛在他心中的位置。
纵算是的薛涛,那位才情绝代的女子,最后也还是被他遗忘在浣花溪畔,守着风中的诺言,度过残年。元稹认识薛涛的时候,他三十一,薛涛已年过四十。只是四十岁的薛涛,风韵不减当年,她的才情与阅历,深深吸引了元稹。二人不顾年龄的差距,在蜀中,轰轰烈烈爱了一场。那是一段幸福的日子,郎情妾意,诗酒风流。最终元稹回归长安,带走了薛涛的诗笺,一去不返。留下这个飘零半生的乐妓,在浣花溪终老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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