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厚是无用的别名。无用却不是忠厚的别名,同它意思近似的有——懒惰、低能、弱智以及弄巧成拙等等。所以忠厚还可训练,无用却几乎是废物了。
人须怕法,那是众人行事的准则。人还须怕天,那是自然界运行的规律。怕是一个大的框架,在这个范畴里,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假如突破了它的边缘,就成了无法无天之徒,那是人类的废品。
了解一个人最大的缺点比了解一个人最大的优点更重要。因为忍耐比欣赏要艰难得多。
谣言也有一个大用处,当它飞扬的时候,警告某种灾难正在酝酿。
刚富的穷人和刚穷的富人,都比较触目惊心。前者是要做出富过一百年的样子,后者是要做出还将富一百年的样子。
人如果被人利用,一般认为是大不幸。但世上的物要是不能被人利用,这物就是废物,是要被抛弃的。人比物高等,更应该有利用的价值。
自己可以利用自己,别人就不能利用你,是否是一种自私?
不是能否被利用的问题,而是对方利用你的时候,你是否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这是不是带有浓烈的功利色彩?
所以被人利用还不是人生的大不幸。人要是完全无法被人利用,才是最悲哀的。
凡声称自己很少被欺骗的人,也很少相信别人。
信任有时简直就是被欺骗的别名。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只有一条,那就是智慧加上训练有素的直觉。
寡闻不一定必是坏事。现代社会信息爆炸,许多时髦的东西还是充耳不闻的好。付出的代价是被人讥笑为落伍,收获的果实是心境的清明。
当那些最勇敢最智慧的人,攀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时,迎接他们的是严寒与荒凉。
面对纷繁的星空和遥远的黑洞,你踏出高贵而孤独的脚步。
你极有可能走错,湮灭如灰尘。
传送带是不保留探索者的脚印的,它淡然地看着一位位先驱者扑倒,只为成功者留下位置。
宇宙用死亡限制人们的步伐。人类的每一个婴儿降生,都是历史的一次重新开始。智者离开时,卷走了他们没有诉诸文字的所有发现。
历史不记录回声。人的生命是长度固定的锁链,为了对抗死亡,为了在重复学习之余留出创造的空间,只有在每一个生命之环上负载更多的希冀与沉重,人类日益变得匆忙与紧张。
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崇高。它其实是一种发源于恐惧的感情,是一种战胜了恐惧之后的豪迈。
我会在没有人的暗夜,深深检讨自己的缺憾。但我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像次品一般展览。
不要以为普通的小人物就没有尊严。不要以为女人的尊严感天生就薄弱于男人或人类的平均值。不要以为曾经失去过尊严的人就一定不再珍惜尊严。
崇高的侧面可以是平凡,但绝不是卑微。
智慧是划分区域的。从商的智慧是金色,从政的智慧是血色,爱情的智慧是无色,仇恨的智慧是黑色。没有谁的智慧是万能的,所以人们在一些领域绝顶聪明,在另一些领域混沌不堪。
我有一个西式钱包,钱包里有很多小格子,这些格子的用途是装载各式各样的卡,我没让它们闲着,装得满满当当。我有附近多家超市的亲情卡,虽然我每次购物之后都毕恭毕敬地出示该店的卡,但一年下来累计的分数,总也到不了可以领取优惠券的地步(因为我购物不够专一,总是在各个不同的店家游荡),于是在某一个商家规定的日子里被残忍地“归零”,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我还有电话卡,到外地出差的时候,虽然接待方会很热情地说,房间的长途已经开通,您只管用,我还是为饭店附加在电话上的费用斤斤计较,出于为邀请方省些银两的考虑,自己到酒店大堂去打公用电话。每打一次,都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我还有几家馆子的优惠卡,有一次拿出来结账,服务员小姐看了半天,说不认识这卡,从来没见客人使过。我说,你来这家店多久了呢?她说,一年了。我说,这卡是你们店开张的时候给的,说是永久有效呢。小姐就拿了卡去问元老,笑吟吟地回来说,你说得不错,只是连她们也没见过这种卡,一直找到老板才说确有这么回事。
啰唆了这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上。我的正题是什么呢?就是我虽然有多张看起来也是硬邦邦闪烁烁的卡,但其实那种可以透支可以境外使用的货真价实的银行卡,一张也没有。先生说过很多次了,说这是时尚,你在高档场所结账的时候,如果掏出一大把皱皱巴巴的现金,是要遭人耻笑的。我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平日最频繁的交易场所就是农贸市场,别说那里没有刷卡的设备,即便有了,买上一个西瓜刷一次卡,买三条黄瓜半斤草莓再刷两次卡,你觉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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