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的统计,全世界有9000万妇女被切除了子宫,其中的6000万被同时切除了卵巢。在美国,这个数字是全美每年有60万妇女被切除了子宫,其中的40万同时被切除了卵巢。卵巢和子宫,是女性最重要的性器官,它们不是不可以切除,但那要为了一个神圣的目的,就是保全生命的必须,迫不得已。而且,身为将要接受这种极为严重的手术的女性,要清楚地知道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怎样一回事,它有哪些危险,不但包括暂时的,也要包括长远的。
但是,没有。没有人告知女性这一切。有多少人是在模糊和混乱的情形下,被摘除了自己作为女性的特征。我个人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说明。
我的经历对我个人是没有什么帮助了,但我要说出来,因为它对别的女性可能会有帮助。噩运是从18年前开始的。我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系任助理研究员,同时还在上学。那时我36岁,有三个孩子。每天很辛苦,早上5点半起床,送孩子到幼儿园去,晚上10点半才能回到家。我的月经开始不正常,出血很多。我的好朋友为我介绍了一个医生,我去看。他为我做了检查之后说,我的子宫里有一个囊肿,需要切除。我很害怕,就连着看了五个不同的医生。他们都说需要切除。我记得最后一位是女医生,她说:“你必须手术,你不能从我这里回家。因为你回家之后就可能会死,那样你就再也看不到你的孩子了。”我说:“做完了手术之后,会怎么样呢?”她说:“你会感觉非常好的。”我还是放不下心,就到图书馆去查资料,书上果然说得很乐观,说术后对人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相信了这些话,同意手术。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的感觉不好,很不好——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把不安对丈夫说了,他是一个律师,听了以后很不高兴,说你不要这样婆婆妈妈的。医生说:“你不做手术会死。”填手术申请表的时候,他说:“这上面有一栏,必要的时候,除了子宫以外,可能会切除你的卵巢。”我说:“我不切。”他说:“可是我已经签了字。”我说:“你换一张表吧,另签一次。”这件事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犹太节的前一天。
后来,在手术中,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医生就把我的子宫和卵巢都切除了。我是满怀希望地从手术中醒来的,但没想到,我整个变了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可怕,没有词可以形容。我从医院回到家里,觉得自己的房子变得陌生,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极力说服自己忽视和忘记这些不良的感觉,快乐起来,但是我的身体不服从我的意志。子宫不仅仅是一个生殖的器官,而且还分泌激素。切除之后对女性身体的影响,大大超出人们的想象。据统计,76%的女性切除子宫之后,不再出现性高潮,阴蒂不再接受刺激,阴道内也丧失了感觉。很多女性的性格发生了改变,变得退缩,不愿与外界打交道,逃避他人。如果你因此去看医生,医生总是对你说,这是心理上的问题,但我要用自己的经历说明,这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我的身体一天天差下去,做爱时完全没有感觉,先生就和我疏远了。我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我说:“我走路的时候,总是听到声响,我以为背后有人,回头看看,没有人,可是那声音依然存在。后来我知道了,那声音是从我的盆腔里发出来的。”可他不愿听。两个月后,我的情况越发严重起来。我的腿、膝关节、手腕、肘部……都开始痛,我连吃饭和打电话的力量都没有了,甚至看书的时候,都没有力气翻动书页。我去看骨科医生,他说我的骨骼没有毛病。但是我的症状越来越重,医生们怀疑我得了某种不治之症,就把我关进了隔离室。但我连被子的重量都承受不了,医院就为我定制了专门的架子,放在床上,以承接被子的重量。
就这样煎熬着。医生们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但我非常痛苦。后来,我的丈夫和我离了婚。一位实习医生说,他认识中国来的针灸大夫,或许能看我的病。我半信半疑地到中国城去了一趟,那里又脏又破,简陋极了。我是一个受西方教育的人,很相信西医。我什么也没同针灸大夫说,就转身走了。
这样又过了两年。我的体重下降得很厉害,只有75磅,再不治,我马上就要死了。每天睁开眼,我就想:“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我想自杀。但我想到,一个孩子,他可能有第二个父亲,但不会有第二个母亲。为了我的孩子,我要活下去。后来,我的朋友把我抬到针灸大夫那里。前几次,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疗效,但是从第四次起,我可以站起来了。到了第二个月,我的骨骼就可以承受一点儿重量了,我能戴手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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