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计划自曝光以来,一直产生激烈的伦理争议。当天的会上,生殖伦理组织的一名成员认为,梅勒妮没有充分考虑将来出生的婴儿面临的伦理困境。因为就生物学意义而言,弗拉维生下的婴儿将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而梅勒妮虽是婴儿的外婆,但还是事实上的母亲。
梅勒妮表示:“我只是在尽可能地帮助我的孩子,给她任何所需要的东西,如果需要我捐出一个肾,我也将毫不犹豫。因为年纪的原因,我不得不现在捐献卵子。我将把孩子看作自己的外孙,弗拉维会照料孩子,将是孩子真正的母亲。”她同时表示,弗拉维将决定是否采用这些卵子,“我只是给她提供一个选择,如果她愿意,她可以采用别人的卵子”。
我可以理解梅勒妮的选择。她因为自己的女儿罹患脱纳氏综合征而满怀内疚,她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女儿,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卵子冷冻起来,以备将来女儿如果需要做母亲的时候,多一个选择。她甚至说出了“如果需要我捐出一个肾,我也将毫不犹豫”这样的话,让人们为母爱的执拗而感叹。
但是,一个卵子和一个肾毕竟有着本质的不同。从梅勒妮的口气里看,好像一个肾比一个卵子更重要,可能是因为捐献出一个肾,身体所受的损伤远比捐献卵子要大得多。但从生命伦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卵子和肾的意义是不同的。肾脏是无知无觉的,但卵子关乎到构建另外一个生命的开端。那个生命将成为有独立人格的个体,他会追问“我从哪里来”这样的终极问题。不知道梅勒妮是否想到,既然她的亲生女儿会罹患这种先天性的染色体疾病,那么她本人的卵子并不一定是完全健康的。退一万步讲,即使是完全正常的,弗拉维接受了这个卵子并成功孕育,弗拉维将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同母异父的“孩子兼弟(妹)”?即使弗拉维可以面对这个事实,她将来的丈夫是否可以接受这样一个婴孩?纵然他们都可以过关,那么这个孩子长大得知真相之后,是否可以安然维持内心的平衡?
未知数太多了。医学固然可以在技术层面把一个卵子保存几十年,但我相信,无论是梅勒妮还是参与这一活动的医生们,都无法清楚地回答以后的问题。在关乎生命伦理的问题上,如果你没有想清楚,请不要贸然进入危险的领域,因为这绝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它已经进入了造物主的范畴。
对于参与这一操作的医生们,很想问他们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对富有的夫妇,出了足够的金钱,要求把他们的精子和卵子分别冷冻起来,l00年后再交配生出一个婴孩,所有的抚养费富翁家事先都储备好了,并指定了基金会负责。试问,有人愿意接受这项工作吗?
我想,一定有医生跃跃欲试。100年,这将挑战所有现代医术的极限啊!
但是,人类社会会接受这个愿望吗?对于一门深入生命过程以内的科学,医生们应该格外冷静和慎重。
尽一切努力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是动物的本能。这就使我虽然能够理解梅勒妮和医生们的想法,但仍认为这是一种更高形式的自私。付出比较小的代价,得到自己的内心安宁,却全然不顾这个事件将对他人发生的未知影响,这就是对整个人类社会的不负责任。
香节前的北方集市,热闹得像蜂巢。熙熙攘攘,喧喧嚣嚣,过年的气氛像扑面而来的海浪,把赶集的你浇个透湿。
走到干果市,一堆堆的南瓜子、西瓜子、葵花子,散发着撩人的香气。摊主揪着你的衣袖,非要你尝一把才走。你不买他的瓜子,他不生气。你若是不肯尝尝他的货色,他就很委屈地嘟囔着说:“咋啦?嫌我的瓜子不新鲜吗?新出锅的,吃一颗香你一个跟头!”
你进了炮仗市,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库的味道。红的二踢脚,绿的震天雷,一串串红辣椒似的挂鞭,看着就让你耳边鼓起枪战般的激烈音响。那金箍棒一样粗的“小钢炮”,长长的炮捻儿温顺地垂在一侧,好像一个穿红袄的嘎小子笑嘻嘻地看着你,你不由自主地绕着它走。走得远了,你又忍不住回过头去再看它两眼……
菜市有些萧条。绿色的菜叶被冷风飕得泛出褐黄,或翠得可疑,反射出晶莹的闪光——那是被冻透了。你叹了口气往前来,菜老板说:“真有心买吗?筐里有好的呀,摆在外面的是样品,原装的水灵着呢!”说着从捂着棉絮的箱里掏出一个西红柿,电光石火地朝你一闪,又掖了回去。
那半个西红柿的笑脸,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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