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那写小说,你说我完全不管你们怎么想,可能有这事儿,但是恐怕你不敢这么做,你还恐怕就想想我怎么这下就挠着他们的痒痒肉,他就乐。开始写的时候,可能是一些自然的过程,到中间的过程中会有一些算计在里头。这个东西肯定是有害的。但是我当时也是需要这个。因为我觉得,像我,从小,有一种傻×优越感,实际上后来发现,其实屁都不是。在这个国家,你完全处在一个,没你丫什么事儿,在里头,你纯是跟着哄的一位。赶上现在,后来就,你可以靠自个儿活着,你说你怎么证明呢?那你必须,肯定挣钱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说,我不能比你没钱,钱其实是能给人带来很大自尊。其实快乐都是非常具体的,比如发一本书,吃了一顿好的,我当时认为幸福的标准特别简单,就是吃一顿好饭,看一场好电影,认识一好的妞儿,我觉得,这一天也挺完美。
那到,我就刚才说到三十岁之前四十岁之前,到四十岁的时候,然后在美国,阿城有一个朋友叫顾小杨,他那会儿是刚到四十,天天说他妈招谁惹谁呀,奔四张儿了,招谁惹谁了,四张儿。当时旁边有一个,还有一个上海的朋友也说,我呢谁也没招,也五张儿了。当时可我差一年四十岁,我都没那感觉。等我去年,到四十了,一下儿心态大变。心态大变是什么呀?我觉得,我看那社会我处处看不顺眼,我觉得红尘万丈啊!街上走的人我觉得,你们丫美什么呢?我看到一些,别说20世纪70年代的作家了,20世纪80年代有一批小崽子就出来说,我们比上一代人牛×多了,我们早就明白了,我们现在吃麦当劳,我们听这个听那个听音乐。(我)觉得你丫真傻!我觉得就是这沾沾自喜。我倒不是说人不能有钱,有钱就容易学坏,或者有钱道德品德一定降低,品位就降低。我是觉得现在这个有钱啊,或者说有一些时髦的东西,有些时尚的东西,其实是没有什么特点,没有个性的东西,比如说那些名牌,那些发型,那种酷,其实全世界是一样的。他们丫就觉得特别沾沾自喜。这个,我不是说他们不对,我是说我心态改变以后,我看他们是这个。后来我想了,我年轻的时候,那帮老帮菜瞧我也不顺眼,也觉得我不是东西,你丫这是什么呀?你觉得好的我们都玩过了,那时候他们这帮老帮菜在上海说,我们20世纪30年代这个那个的,就说一堆乱七八糟话。他们完了之后,我想这可能每一代都这样,到了岁数,看下面,就不好看。下面的,(刚)把上面了,没两天(再)下面的又开始,脚尖儿顶着脑袋瓜儿就上来了。谁一辈子都踏实不了!
那我能不能客气点儿啊?明白道理不是?不是(都说)认字儿的人懂道理?能不能把心态放正点儿啊?对这个,对社会上的事儿宽容点儿啊?对年轻人提携点儿啊?我想那我得捏着鼻子这么干。就我心里不会舒服,是跟我本意相反的,我才会这么干。那我干吗强迫自己呀?我,人(只)活一辈子,我给你们丫得罪光了算了。我现在这么想我就这么做。我现在确实也认为钱不重要,钱不好,钱不好,就是说,它和那个(诗意)就是(打架)。因为我觉得这个有钱你得多有几年钱。就是,这个我估计我以后可能会越变越保守,但是,但我就决定就这么下去了。因为好在有一条,我觉得有一个底线在哪儿啊?我没有权力。就说我没有能力看谁不顺眼我给你丫灭了,就不许你这样,给你弄死什么的,都不可能。所以我觉得我可以保持自己的这种,这种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状态)。
那我觉得现在的社会,我觉得那种所谓诗意,诗意它必须得有空间才能存在。其实跟过去比,它就是有空儿了。我可以在我自己这空儿里发疯,影响多少算多少,影响不到,其实人家忽略也可以,没事儿。我觉得过去咱们是不允许你这样儿的,都是人家要把你往一块儿捏乎。我觉得我现在,说来说去,我刚才就,我没想到现在社会是不是时代比过去更有诗意,但我现在好像得出结论,现在好像比过去更有诗意。因为它还允许诗意存在,你不管是什么样的诗意,都可以存在。所以我觉得,还是这句话的,还是(比过去)好的吧。现在,我愿意中国变成一个像新加坡那样的,就是那样的国家。因为我觉得,变成那样的国家以后,我会显得非常重要。那个,因为那个时候,因为新加坡,香港人实际上是我瞧不起的人,我觉得他们是一些,就是动物一类的人,就是只会进行一些感官上的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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