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分子(89)

2025-10-10 评论

吕乐:明星呢?

王朔:就说没有,但是可能将来会有。咱就说赵薇变成了一个,她是显得有票房号召力的。那我觉得这个东西在商业上都应该量化。就说应该有一个就是长期定点跟踪(调查)的。就比如说,包括在我们小说家里面也是这样的,每一个作家到底有多少读者,他的读者群分布是怎么样的,这个民意测验应该做。我觉得可能是有好处的。再商业的电影,它也是对特定人群的。我想好莱坞的电影,它不同类型的电影它也有不同的人群,比如暑假,对学生他拍一类东西,对那些什么卡车司机那些蓝领的来一档,他还是做一个(分类)。就是商业也不见得就是说,人民群众是一个整体。人民群众一说起来好像全是一个样,其实我觉得就在低级趣味中也有不同的低级趣味。有的人就好这个黄色的,有的人就好这个打打闹闹的。我觉得我们现在市场化这个第一步缺这么一步,所以等于大家全都昏在里头,蒙着来的。制片人永远说自己的片子赚钱,演员永远说自己受欢迎,那编剧也在底下互相吹,你一万,我两万,他三万,就是都不知道谁应该值多少钱。假如商业化操作,我觉得商业化最关键就是,大家谁值多少钱应该弄明白了,量化,弄不明白你就有可能,就是这中间乱了行当。你本来是,你追求利润的时候我觉得你会找错人,就是对这个操作。不见得会好。所以我觉得电影,商业电影,商业电视其实失败的比例,和成功的比例是九比一这样甚至更大。它不是商业化。商业其实是很计算,要有会计在里头算。

(第三十一本第二板完)

何:一两个月前,我还听别的朋友谈起,说你最新创作的一部长篇正卡在一个坎儿上,后来几次碰见你,也感觉你心思全放在写小说上。可没想到你后来这么快,就把新小说的第一部给完成,并交付了出版社。那我首先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写这部长篇的?又总共用了多长时间,才完成这部小说?

王:1992年就动笔写过,没写下去,以后心有点涣散,不务正业,就拖了下去。每年想起这事,也写一点,始终没找着合适的形式,感觉也过于纷乱,加在一起大约开过二十多万字的头,都废了,没进行下去。直到1997年,上帝亲自出面干预了,把别的路都给我堵死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坐下来写小说。说来我这人也有点儿贱,非要走投无路才认真对待自己,但凡有机会,就要混。当年我走上这条路也是基于这种处境。别人听是矫情,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写小说是一个人的最后手段,什么都没了,这东西还能支持你。我这不是自嘲,而是抬高自己,这种心情写小说总比拿小说当敲门砖那种写作动机要高级一点。我认识的写得不错的作家,大都与现实格格不入,没几个是到处吃得开的人物,我想他们之所以拿起笔,一定也曾面对绝境。这是我的一个迷信,不到万不得已,写不好小说。

现在成书的这本小说写作时间是1997年10月到1998年10月,差不多一年。本来也没想就此结尾,只进行到预想的一半,已经二十多万字,怕太厚,干脆一分为二,余下的另外成书得了。我自己是把这本小说当做要写的这个大长篇的第一章。一章就二十多万字,也是没想到,全写完恐怕也该死了。

何:说起来很偶然也很碰巧,我在出版社见到了你的小说原稿,在得到编辑允许后,我翻看了前几十页内容。虽然只读了那么一点,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但从小说的名字,还有我读后的直觉粗略印象,就是它的朴素和平常。换句话说,我首先感到了行文的疏松和流畅,它让我迫切地很想读下去。

可现在有好多长篇小说买回家之后,让人不能卒读的原因,就是它们即使从文字表面上看,也是非常紧张和压抑的。那么在你创作这部新长篇小说时,是否有某种反刻意、反经典、反时髦的意向?

王:倒没刻意反什么,顾不上。要说刻意,也不过是刻意和自己过去有区别。我最想的是给自己一个变化,若无新东西,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一个小说有一个小说的路子,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相貌。我找这小说的相貌找了好几年,好容易找到了,没想过多么与众不同,只觉得这是唯一合适的,即便落入时髦什么的,也只得如此。如果你觉得它没那么紧张压抑,那大概和我写作时的心情有关,写小说这一年我是常常处于喜悦当中,有时还自鸣得意,得意自己还没失去对文字的驾驭能力。前些年,我差不多以为自己废了,像伤了手的弹钢琴的,对自己否定得很厉害。这次算得上瞎子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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