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你还要另嫁一处,再吃另一眼井里的水。
奶奶,你说的这是啥陈谷子烂芝麻的见识?什么乱七八糟的讲头?男人整天仰着头就好了?人只吃一眼井里的水就好了?城市里的人吃的是好多眼井里的水,那里的女人就要不停地再嫁吗?暖暖不想再听奶奶嗦,嘟着嘴拉开门就走了出去。忙碌了一天的村子这会儿显得很安静,有些人家还在刷锅洗碗,大多数人家已经灭灯睡了,邻家养的那条狗听到她的脚步响,先是扑过来低叫了一声,随后大约是看清了她,又摇着尾巴扭头踱开了。暖暖沿着门前的路慢慢向湖边走着,天已经变得很黑,可远处湖水的反光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其实这路就是闭了眼暖暖也知道它哪儿高哪儿低,从小到大,这路她已经走了多少回?谁呀?前边猛地传来一声问。暖暖这才意识到已经走到了天福爷的院门口,忙应了声:是我,天福爷,你还没睡?
是暖暖呀。嗨,开田那小子缠得我睡不成。他一定要让我再上你家提亲,你说我敢吗?我刚为詹家提了咋好再为他提?我给他说,你娃子早在干啥哩?暖暖已经让主任的弟弟看中,两家正在议亲,你这会儿再插一杠子,主任知道了那还得了?他要整治起人来还不容易?你娃子还是趁早罢手,天下姑娘多的是,干吗要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我讲这在不在理?
他人呢?
走了,气哼哼的。唉,瞧我这媒人当的,早知道你俩有意,我何必去答应主任说这个媒?插这一杠子?天福爷边嘟囔着边向院里走去。
暖暖默站了一会儿,转回身,径向村中的开田家走去。还没进院,就听见了开田娘的声音:婚姻的事,预先都是神灵们定好的,该是你的人,想跑她也跑不了;不该是你的人,想拉你也拉不住,咱得想开些,没了暖暖,你就不娶媳妇了?随后是开田爹的声音:要我说呀,男人娶老婆就是为了生娃子,娶谁都行,只要她能生。接下来是开田娘不高兴的声音:你这都是屁话,娶谁都行?你当初为啥不去娶个瘸子?!开田爹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不是在劝开田吗。去,去!没有你这样劝的……暖暖不想再听下去,抬手敲了门。
是开田来开的门。老两口一看是暖暖,都愣在那儿,连话都忘了说,俩老人还没反应过来,开田已上前拉起暖暖的手向自己的睡屋走去。进了房,开田就满脸绝望地说:天福爷说他不敢再绞缠这事,说主任的弟弟流着眼泪给他哥说想娶你,说主任给他娘表态一定要让你当他的弟媳,说你爹娘和奶奶都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真是笑话!暖暖冷笑了一声。
啥是笑话?开田没听明白。
主任让我当他的弟媳我就当了?!
那依你说——?开田的眼睛睁大了,他这才注意到暖暖的脸上有泪痕,两只眼睛发红。
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我俩!暖暖的两眼灼灼地盯着开田。
我俩咋整?开田摊了摊手。
你不会想想!
想想?开田直直地看着暖暖,忽然激动地一拍自己的头:咱们跑!跑得远远的,要么到郑州、要么到北京、要么到广州去打工,让他们找不着。
不跑。暖暖立刻否定道,咱们跑了,老人们就要受罪,主任不会不动怒的;再说,咱两个家都需要咱们,俺娘有病,你爹的腿也残了,离不了你。
那……
再想想!
去给你家送礼,把我家去年收的几百斤黄豆都送过去。让你爹娘和奶奶先回心转意。
你送不过主任家的,他们已经给我爹说要送给他一辆摩托车,好让他骑上去聚香街上卖鱼。
嗬?!开田后退了一步。
再想想!
去找你爹娘和主任詹石磴论理,就说是咱俩先好上的。
论啥理?这种事有多少理可讲?我爹娘不会听你的理,詹石磴更不会听你的!
那——
再想想!
我想不出了。开田摸着自己的头,眼里满是无奈。
我在北京打工时,听说有一种婚姻叫事实婚姻。暖暖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低很低。
事实婚姻?开田没明白,眼珠子定在那儿。
就是两个人还没登记,也没经父母允许,就先住在一起成了夫妻,别的人就只好当他们是夫妻了。暖暖的脸红得厉害,头也低了下去。
哦,你是说——开田惊住,上下牙咬住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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