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相互看看,随即伏下身,一捡到砖瓦碎块就赶紧塞到了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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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纪及很快发现,几乎所有的遗址地点都离我们的下榻地较远,工作起来极不方便,而且这里也太奢华。于是我们对唐副秘书长提出离开这儿,到市里去住。唐连连摇头说:“这不成,这怎么成呢。远些怕什么,咱反正有车。”最后我们还是坚持,他就说,“那也好,不过得跟领导汇报了才成,二位等等吧。”这种从未有过的重视和礼遇让人难以习惯,并引起深深的愧疚和不安。纪及的话很少,但我心里明白他再也待不下去了,正为这种生活而极端厌恶自己。除了刚住到温泉第一个夜晚的宴请,再就是分别由部里或其他什么人陪餐,三两个人坐到一个华丽的单间里,每餐都有丰盛的菜肴和酒水。我和纪及后来不顾陪餐人有多么热情,只取一点饭菜在自己碟里,抓紧时间吃完算完,结果惹得主人很尴尬很不高兴。我们把各种各样的服务卡片都堆在一边。夜里,总有上门服务的电话打到房间里,说是特勤部的,问我们是否需要特别服务?纪及开始冷冷拒绝,后来干脆骂了一句“无耻”,对方却甜甜地回答:“不客气,谢谢!”
我说:“咱们简直像来到了一个虚拟世界,让人觉得这里整个都是一种杜撰出来的生活。”
纪及脸红到脖子,吭吭着憋出一句:“一种末日感。”
我们终于等来了回答,说有关领导批准了,同意我们搬到市里宾馆住。于是我们立刻收拾东西。纪及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简单的行李提到门口,站在那儿等我一起离开。可这时一个陪员过来了,说:“哟,不能这样急的,不能的,那要过了今晚才走——晚上有部长宴请你们二位呢!”我还没有开口,纪及马上拒绝道:“不,我们马上就走。”对方却不由分说抓起地上的东西:“不不,等等,还有其他重要客人呢——新来这里的客人知道你们二位在这儿,特意赶来看你们哩,部长就一起宴请了……”
我和纪及愣了一下,问新来的客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也是科学院的,是一位专家和夫人……”
我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王如一!”
纪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再阻止那个小伙子搬动自己的行李。我似乎听到了他内心里在骂:妈的见鬼,早不来晚不来!
真的,这太出乎意料了。我无论如何想不到王如一夫妇也会跑到这里来——他们是最早获得这个文化立项消息的人,却一直没有参与进来。但我一直认为他们夫妇决不会袖手旁观,这一下终于得到了证实:瞧,他们还是出现了。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两口子将分担什么角色,为自己派个什么用场。我还能想起王如一第一次说起这事时的兴奋表情,想起他说“机会呀”三个字的模样——当时因为特别的神往,左嘴角颤抖着翘起来……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和纪及什么也做不下去,只好回到房间里静静地坐着。王如一是他的同事,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所里,但肯定十分熟悉。不过他一直很少提到这个人。而我却在近两年时间里与这个人多有接触,原因就是他经常去我们杂志社,并且和娄萌也混熟了。据我们社里的主力编辑马光说,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为了密切与娄萌的关系,因为她的丈夫是院长嘛。马光讨厌一切以不择手段攀附娄萌的人,就像她的一个近身侍卫。马光长得壮实,胸肌发达且毛发浓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多毛青年。有好几次,他看王如一的眼神让对方感到了畏惧,为此心里暗暗高兴。
纪及说:“我们吃过饭立刻就搬走,再晚也走。”我当然同意。
结果这一天我们直等了很久。像一切大人物出场总是慢吞吞的一样,王如一夫妇露面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齐明了,而且由一大群人跟着,那个部长一直伴在他们夫妇左右。从过去我就有个发现,即这一对夫妇无论出现在哪里,差不多总能成为中心——他们在人群中非常出眼。当然,这除了因为王如一个子较高,头顶上那一绺稀黄的头发和一双圆圆的鱼眼格外引人注目之外,伴在身边的夫人桑子也是原因之一。我说过,这是一个不凡的女人,一头波浪滚动的披肩发,开阔的额头,大嘴一张像骒马,露出一口整齐而坚实的牙齿;她的个子比自己男人矮不了多少,双腿极长,笑声朗朗,热情高得出奇。这会儿桑子第一个看到了我,大嘴立刻绷成了一条线,伸出剑指朝我一指,好像发出了一声“咄!”我不由得心上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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