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秉宸又说:“看看,地道战也隐蔽不了。”
史峤就看了胡秉宸一眼,觉得胡秉宸比从前话多了。
在路上又转了一个星期,那份情报前前后后就耽误了二十多天,胡秉宸说:“什么情报都过时啦!”
史峤显然比重庆时期老练许多,只是苦笑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转来转去,胡秉宸再次跟着史峤转到了叶家集。他们到叶家集的澡堂子洗了澡,区委书记和区长牺牲在澡堂子里的事,就是史峤告诉他的;至于区长所讲的荤段子,则由前中央党校总务科长、现政委转述。
到达军分区的前一天,他们必须穿过一条大路,侦察员报告说,国民党至少有一个师开了过来,而史峤所带兵力顶多一个连。
幸亏他们还没通过大路,就在附近的山丘后埋伏下来。国民党那支队伍不知怎么走得那么慢,直到天黑才走完,他们这才赶快通过大路。
过了大路就是一个河谷,越过河谷才能到山里,虽然天很黑了,参谋还是说,“快走,不能在这里住下,敌人离得太近,也许后面还有。”
可是史峤说:“你们走吧,我不能走。我要等我的一个侦察员,他是我最好的侦察员。刚才过了一个师的国民党,而且说不定后面还有,我特别不放心。”
看来一个人的脾性是很难改变的,‘即便经过常梅和胥德章的婚礼、李琳的叛变和史峤本人的,被捕。
参谋命令一些战士留下,史峤不同意。他说:“这里听我的,走吧,你们快走吧。”
有必要这样做吗?!
不是胡秉宸残酷,不讲同志情谊、不关心下级,史峤的任务是掌握大局,怎能这样事必躬亲?!
战争期间没有什么理由多说,再说胡秉宸不过是个外来人,既然史峤有命令,他也不便再说什么。
只见史峤将腰上的手枪取下,握在手里,就势在河谷伏下身来,再也没有回过头。
作为一个资深地下工作者,胡秉宸在调头前行的最后一瞥中,不仅将四周环境一一刻进脑海,还看到史峤那支手枪玲珑得像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这让胡秉宸生出莫名其妙的联想。
没想到就此一别,他们还要等上三十年才能再次相逢。
胡秉宸一路顺利到达军分区,明知已经没有意义,还是将情报尽快发迭出去。春节也就随之来临,政治部主任还把他找去吃了顿饺子。之后他被送到大军区。早在胡秉宸出发时军区就已接到电报,没想到几个月后才见到这个送情报的人。至于他从军分区发送来的情报,也因为时过境迁,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将一路隋况作了汇报,对几次惊险只字未提,只将没有电台的尴尬和被当做特务全身扒光的情况说了一说,大家哈哈一笑。这就是胡秉宸在大别山区前前后后走了大约半年的结果。
不过胡秉宸总算没有虚此一行,离开大军区时,他将部队南下时从陕甘宁带出的特殊物品携至上海售出。售后所得,不但为抗日活动解决了部分补给、经费,又为没有冬衣的部队筹办了部分棉布和棉花。
12
单枪匹马的史峤不但没有牺牲,而且等到了他那个最好的侦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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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女人,大多没有走上社会第一线,一旦家庭那根支柱撤离或是折毁,她们不得不被推上第一线、面对社会大战场的时候,大部分显得措手不及、招架无力,以致呈现出千奇百怪的遭际。包天剑的妻妾毕竟是幸运的,在他投奔共产党前夕都被送往天津,安置在包老太爷的护翼之下,离别前夕,又一一对她们做了具体的安排。
他最先来到三太太那一处小公馆。
看得出,他并没有多留一会儿的打算。好不容易见到父亲的孩子们,绕在他的膝下,揪着他的衣服,叫着“爸爸,爸爸”,他也没有在那张红木太师椅上坐下。在这吉凶难卜、不知何时才能重逢的时刻,也没有显出对孩子或三太太更多的留恋。
三十年代初就有了初中学历的三太太,实在明白她不过是包家的生产机器,就连她生下的几个孩子,也不过是包家必不可少的家伙什。既然如此,她也就公事公办,对着每房太太名下都有、不偏不倚的三千块钱生活费说道:“这三千块钱是供我一人开销,还是几个孩子的开销都包括在内?”
三太太的公事公办让包天剑心中非常不顺。这一次远行;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孤注一掷,倾囊而尽。带着那么多人,还要辗转于不同军事占领区,沿途不知会遭遇什么困难,他不过带着一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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