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364)

2025-10-10 评论


  回到家里,胡秉宸只问了一句“寄出去了吗?”至于吴为腿上的伤,好像没有看见。

  不能怪胡秉宸无情,他不但还在气头上,近日以来积攒在心里的气也没发泄出来。

  原因是他去国际邮局邮寄芙蓉的申请表格时,对工作人员很不客气,又发生了口角,对方就说接收城市不明,无法投递。由于芙蓉自己不肯填写申请表,只好由胡秉宸代劳。

  一个副部长,哪里干过这样琐碎的文字工作?又不会用打字机,用一个手指在打字机的键盘上戳来戳去。打字机不像电脑,错就错了,没有修改余地,胡秉宸不得不一次一次重来,满地扔的都是废纸。

  每当打错一次,胡秉宸就发出虎啸一般的长吼。吴为怕怕地说:“我用电脑替你打好吗?”

  他怒吼道:“你给我滚!”然后执拗地继续憋在屋子里,终于把那申请表打了出来。

  怀着这样一颗暴怒的心,能对邮局的工作人员态度好吗?连对自己的妻子吴为都是一个“滚!”

  只好由吴为去邮局协调。

  有了结果,芙蓉又不去了。不去倒也在意料之中,可是没料到芙蓉会这样质问她:“你什么意思,非要逼我出国?”好像胡秉宸有亿万家私怕芙蓉分得。

  吴为简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不是你让我做的吗?”可吴为还是没脸没皮,这种情况下还不愿看着机会轻易流失,继续劝说道,“你看事情已经办成这个样子,还是去吧,就算是去旅游一次。”

  “不去,就是不去。我没那个闲钱花在这趟旅游上。”

  “我不是给你存着一笔钱吗?当初说,你出国留学就用它做路费,如果不出国就等你结婚用。”

  “我为什么要用你的钱?!”

  关于这笔钱,胡秉宸常常提起,老是说:“我们把那笔钱还给你吧。”

  “好吧,既然你说芙蓉不需要,我就捐献给‘希望工程’。”

  “你要是捐献给‘希望工程’,我就都把它花了。”

  “随你便。”这笔钱带来的麻烦实在太多了,可有关这笔钱的讨论,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吴为向胡秉宸转过头去,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他不但当时在场,现在也在场,亲历亲见芙蓉吩咐吴为为她联系出国的是他,如今眼看着芙蓉指责吴为将她弄出国目的不纯的也是他,可胡秉宸又是一言不发。芙蓉走后,吴为才敢问一句:“你们父女二人怎么回事?不是你们让我去给她联系出国机会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我逼她出国?”胡秉宸回答说:“哎,芙蓉还是个小孩子嘛,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四十多岁的芙蓉,什么时候才算长大成人?吴为实在羡慕鞭蓉,要是胡秉辰对自己也能这样宽大为怀就好了。

  不是芙蓉刁钻。谁让芙蓉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庭,如果她像一个平民女孩那样,守望的仅仅是一个爱情,而不是情人的“少年得志”;如果情人对仕途没有那么多的奢望,芙蓉也不会在望不到头的守望中毁了她那少女如诗的情怀。情人倒是行情看涨,可轭上的绳子随之也越拉越紧,就像当年还在岗位上的胡秉宸,在爱情与前程的取舍上别无选择,再也不提与妻子离婚与芙蓉结婚的事。而芙蓉也韶华渐逝,他们的前景越来越渺茫,让芙蓉怎么安恬得了?

  从这番苦苦守望上来说,整个儿一个吴为当年景观的再现。

  安排好叶莲子的饮食起居,吴为马不停蹄,又赶回胡来宸那里去。

  捡些死在车轮底下的吴为,让叶莲子开始盘算什么。

  吴为一出家门,叶莲子就让小保姆搀扶着她来到厨房,从米罐下掏出吴为结婚登记那天自己买下的笔记本。拿着它回到卧室,擦去面上的麸粉,一页页从头翻起。

  其实叶莲子久已不再记录吴为的痛苦,因为每一笔记录,都是她亲眼所见或吴为亲口所讲,都是刻在她心上的一刀……

  X年X月X日

  虽然反对他们结婚,但真结了婚,我还是一心一意往好里做,往好里处。为了他们的第-个春节,第一个年夜饭,买了平时很少吃的菜;很贵。

  我们等了很久,胡晚上九点多才来。原来他到白帆那里去了,说是去送机关里发的几条鱼。

  吴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他含糊其辞:“白帆不在家的时候。”却不告诉具体时间。难道直到他离开之前,白帆还没回家和孩子们一同过春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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