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翅膀(121)

2025-10-10 评论


开不成了,是他给田守诚出了个主意,把会场搬到部大院门口开去。他特意让办公

厅行政处新买了标语布,太阳一照,耀眼的红,几个大白字“誓把反击右倾翻案风

的斗争进行到底”

  显得格外醒目。沿着会场拉上了有线喇叭,那稀落的口号声也显得红火多了,

路上的行人不知他们在闹腾什么,来来往往围观的不少。那几次批判会开得好不热

闹,每次批判会,都由他亲自作总结发言,一口一个“老右派”,“老卖国贼”,

“我早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这句话一时成了部里广为流传的名言,因为大

家恰好拿了这句话来回敬他。报社还来了个特派记者,他跟人家神吹一通:由于反

击右倾翻案风,生产上取得了伟大成果,比一九七五年同期增长百分之十云云。是

不是百分之十,他心里也没谱,不过按照过去的经验,凡事往好里说准出不了娄子,

没人真会去查。

  就是到了现在,孔祥心里也不服气:“反击右倾翻案风”哪一点错了看吧,

现在的政策,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偏右晚上下班之后,他常去老战友家里

转悠。围着一瓶子酒,几碟子小菜,一边儿吭吭地往桌子上蹴着酒杯,震得酒瓶子

直晃荡,一边儿发着心里的牢骚:姓邓的,认准了,跑不了你。你就是右倾反案风

的风源,咱们走着瞧。

  可是到了白天,一进办公室,他又泄了劲。老邓什么时候才能出点娄子他到

越干越自信了。这两年老百姓的日子好像过得风平浪静,不开批判会了,不游行了,

不喊口号,不抓反革命了,那让他干什么孔祥感到了闲散的难受。

  去年好容易让他逮住一个茬儿,研究所里的一个技术员政治学习的时候说了一

句:“党内民主生活,我觉得还不够健全,有的人上台也没经过选举,只凭一个人

的一句话,这和封建社会的皇帝传位有什么两样”

  孔祥立即让政工部门把这个情况编人政工简报,火速上报,就差没在信封后面

插上三根鸡毛。简报中还指出,这种言论是新形势下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那种认为

阶级斗争不再是社会发展的惟一动力,不再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角落

的观点,是一种极右思潮的反映。云云。

  他还几次三番地给公安局打电话,要求公安局把那个技术员作为现行反革命分

子逮捕起来,那些天他可着实地忙了一阵。闹得政治部跟着他团团转,闹得公安局

左右为难,到了最后人家一听是重工业部的电话都没人愿意接了,谁都怕和他沾包

儿。电话里,又是帽子、又是威胁、上纲上线,听那意思,要是不按他的意志把那

个技术员抓起来,他真敢告发公安局包庇现行反革命。

  公安局的一位小伙子说:“我算服了这位部长了,比公安局还公安局,没准将

来咱们这个公安局全得让他专了政。”

  孔祥那一套话里卖的什么药何婷全清楚,她的嘴角撇得像个瓢。

  反正不是传真电话,只能听,不能看。何婷没有工夫听他过这个瘾,也说不定

一会儿就有什么要紧事把他扯走,那她这个电话就算白打了。

  “孔部长,我个人还有一件事要请您照顾一下呀。”

  照理这事不便在电话里说,去办公室找他也不合适,让秘书听了去,谁能担保

他是拆台还是补台,有时一件事的成败全在一句话。别看这个老头,懵懵懂懂,糊

糊涂涂,离了秘书话都说不清楚,“乌纱帽”的观念可是一清二楚。只要有一句话

让他听起来不那么清楚,不那么顺当,琢磨三天也没琢磨透,他这里就得风吹草动,

一推六二五。

  何况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后门可以走,但万万不可招摇,否则这叫什么

后门。

  何婷也不便到孔祥家里去。一九六二年那时候她还在干部司工作,正在孔副部

长的麾下,常去探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但她提处长的前前后后,去得勤了一些,

最后一次几乎是让孔祥的夫人撵出来的,当时那个尴尬劲儿,直到今天仍是记忆犹

新。

  何婷和孔祥确实没有那一手,但何婷相信这一条:女人在男人那里,比男人在

男人那里好办事。在不丧失原则的情况下,利用一下这个有利的因素又有什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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