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重得多,巨大得多,可它照样前进。
长达几世纪的冰川期曾使恐龙绝种,而人类却经历了伟大的迁徙,从猎人时代
进入农人时代;维苏威火山曾将庞贝、赫库蓝尼姆、斯塔比奥城全部淹没,然而意
大利仍是欧洲的学校;希特勒吮吸和啖噬过千万人的鲜血和白骨,历史的车轮依然
从他的身上辗过……
莫征摇头。
“你不要吗”圆圆用小拳头捶着他的背。“你敢不要。”
再打一下吧,再打,这小暴君。
红灯!已经过了停车线。
糟糕,他的心全不在了。这个时候可不能犹豫,他只有加大油门冲过去,并且
立刻拐进另一条街,下个十字路口准有警察在等着。
圆圆蹑手蹑脚地进了家。怪,客厅里亮着灯,妈妈今天没看电视吗她拿起桌
上的小圆镜。她几乎认不出自己。什么地方变了呢眉毛眼睛脸蛋嘴唇毕
竟不一样了。那不一样究竟在哪里呢别人是看不出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努起嘴唇,像个绯红色的小喇叭。然后又笑了,两片绯红色的唇间,夹着一
排整齐、洁白而细小的牙齿,晶明发亮。而这,是他的。
啊,她爱,她爱!想到这里,她咬紧了牙齿,使劲地摇着脑袋。
有人说恨得咬牙切齿,其实爱也可以爱得咬牙切齿。
胡说八道吧!圆圆“噗哧”一声笑了,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啊,
啊!她答应了,她要嫁给他。
嫁人,这可怕的,又是在期待中注定要到来的事。书架上,那个一尺半高的洋
娃娃在责备地瞪着她,那微微歪着的脑袋里仿佛装着这样的惋惜:“哎呀呀,你就
这样轻易地告别了你的少女时代吗”
圆圆从床上跳下,站在那个洋娃娃的面前,盯着它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睫毛
长长的眼睛,轻轻地说:“不,你永远不会懂得。”
对,它永远不会懂得.当两个生命变成一个生命的时候,那不是失去,而是得
到,是创造。创造,他们要靠自己的四肢和头脑。
莫征说过,他绝不加入他们这个家庭,他也不肯丢开像母亲又像姐姐,又像朋
友的叶知秋。当他有了圆圆以后,他更加体贴叶知秋孑然一身的孤苦。他对圆圆说
过,他们一定要有一个小孩,那孩子将叫叶知秋“奶奶”。圆圆听了,只顾捂着脸
笑。他说他要好好翻译一些东西,做一番事业,做一个真正的“一家之主”。圆圆
把头摇得像货郎鼓。可是,真的,他已经翻译了两三篇短文,叶知秋说过,她要送
给她的一个老同学看看,那个同学是某个外文杂志社的编辑。
圆圆和莫征商量过,假如那几篇东西可以用,他们将用第一笔稿费,买他们的
第一床新被。那蓝绿色的,丝绸的。当圆圆既不嬉笑,也不发怒或不刻薄的时候,
她的眼睛便沉静得像蓝绿色的湖,以后,这一辈子,他们还要买许多床、许多床新
被……
“圆圆!”夏竹筠变了嗓音的喊叫,一下就把圆圆从那蓝绿色的湖里拽了出来。
“干吗”凡是让人搅了好梦的人,都这么不耐烦地说话。
“你过来,我和你爸爸有事和你谈。”
听那声音就知道没好话。
圆圆用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又在小镜子里最后地瞥了自己一眼。好像没有什
么可以使夏竹筠挑剔的地方了,然后老大不情愿地拧身到了客厅。
圆圆用眼睛飞快地扫了郑子云和夏竹筠一眼,真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郑子云看见,圆圆戒备地抿紧了嘴唇。这不是好兆头,还没开始接触问题,就
有了一种对立情绪。
“坐吧。”夏竹筠拿出惯常在机关里和犯了错误,或捅了娄子的下级谈话时那
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老郑,你谈谈吧。”
这个题目真是困难。他怎么能不伤圆圆的心,又能婉转地让她死了心呢人干
吗要恋爱呢真是复杂透了。那些眼泪啊,情书啊,约会啊,像林黛玉和贾宝玉那
种爱情的试探啊,山盟海誓啊……要牵扯多少精力.耗费多少时间恋爱是小说里
的事。他和夏竹筠就没恋过爱,不也生活了几十年吗。到了时候,一个男人有个女
人,或一个女人有个男人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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