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部长,欢迎,欢迎。”即使对这样一位客人,夏竹筠也不过是稍稍提高了
一点声调,稍稍加快了一点节奏。
汪方亮直盯盯地瞅着叶知秋:“这位同志好像没有见过嘛。”
郑子云介绍着:“报社的记者。”
“噢,记者。老郑,我们应该拍记者的马屁,不然,他们要是写起文章来骂我
们,我们可受不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响,好像有一屋子人在听他讲话,而且这屋
子还很大,生怕坐在角落里的人听不到似的。叶知秋想,他平时一定是作惯了报告。
不等任何人插话,汪方亮又接着说:“你来采访他那你算倒了楣啦。他是个
异教徒,前不久还挨了批。不怕你生气,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凭你选的这个采访
对象,当记者,你还太嫩哪。哈哈——我说老郑,你没有跟她讲讲你那套理论‘
买一个现代化,还是自力更生创造一个现代化,这个事搞不好,中国老百姓会没裤
子穿。”’郑子云笑笑:“你不要吓唬人家。”
圆圆送叶知秋下楼的时候说:“叶阿姨,您住哪儿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看
您。”
善良的好姑娘。她正在努力地填补她妈妈留下来的缺陷。
像她妈妈这样的女人,似乎不缺乏使男人爱她的那些条件。
可是,这个家庭,幸福吗人在冥冥之中被创造着的时候,是不是显得太匆忙
了一点不是忘记了最必要的这一方面,就是忘记了最必要的那一方面,而留给人
们无穷无尽的不可弥补的遗憾。
汪方亮随随便便地在沙发上坐下,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卡普隆袜套已经褪落到
脚心,露出了脚踝和脚背。他脱了鞋子,一把把袜子从脚上抓下来,一面抖落着手
里的袜子,一面埋怨:“你看看,这就是咱们的产品质量。”
夏竹筠竟也难得地蹙起了眉头。但她立刻想起两条竖纹会出现在眉心之间,又
很快地舒展开双眉:“可不是,我买了个洗衣机,没用几次就坏了。”
汪方亮嚷嚷着:“难得,难得,连我们的小夏也关心起产品质量来了,可见这
个问题的重要。”
“跟咱们的机械产品一样,彼此彼此。”很难说郑子云不是借题发挥。
“可不是。”汪方亮喟然叹息,“就拿机电产品漏水、漏油、漏气这个最简单
的问题来说,工艺上究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没有嘛,它就是长期得不到解决。”
夏竹筠在沙发上移动了一下。她对这些可不如对袜子、洗衣机那么感兴趣。汪
方亮还注意到她完全没有必要地拉扯着身上那件很平整的上衣,还把右腿向斜斜地
向前伸着的左腿上靠去。
汪方亮是个绝顶聪明的,又能够洞悉别人心理状态的人,虽然这剖析有时未免
过于刻薄。他不难看出,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不论其中有没有画家或是摄影记者
之类的人物,夏竹筠总是选择和尽力保持一个顶美、顶适于拍照或是素描的角度。
和她在一个屋子里哪怕只呆十分钟,也会感到疲倦的。
他不知道这种生活郑子云怎么受得了但他又有点可怜夏竹筠。女人嘛,总是
有些让人觉得短浅的地方,也许正是这短浅使她们显得可爱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汪方亮不全是敷衍地问着。
“还可以吧。”
郑子云却不管他们,继续谈下去:“因素是多方面的。正像你所说的,只要严
格地按照操作规程办事,质量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何况现在质量管理,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的科学方法。我们不是在进行全面
质量管理的试点吗但这个问题,为什么长期解决不了难道我们花费的力气还少
也抓思想政治工作,也搞物质奖励,但为什么不那么灵了。难道思想政治工作和
物质奖励都不对了还是我们这套办法不够科学,有改进的余地如果我们还按老
一套的办法去搞思想政治工作,大多数工人大概是不吃那一套了。怪他们吗不,
怪我们自己。前些年,我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停留在说大话,说空话,唱高调,喊口
号,扣帽子,批这个,批那个,抓阶级斗争新动向上。书本上虽然写着:工人阶级
是国家的主人。
事实上我们对工人群众切身的困苦了解了、解决了多少我们又尊重了多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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