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犯(天狗原著)(10)

2025-10-10 评论

    老所长的意思是要让村里先汇报。老所长已给村长讲了,要村长做做准备。这是个大案子,到现场来的怕不会只是局里的领导。
    但不管怎样,总得有个大致看法。
    老王突然觉得这很难。
    十九日二十二时半
    水……
    狗子去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嘴唇像刺藜一样扎人。
    他歇了一会儿,盘算着怎样才能尽快弄得一点水来。
    实在实在是太渴太渴了……
    水!……水。
    他刚到这里时,常常觉得不可思议。偌大一座山,偌大的一个林区,居然会如此缺水。
    整个孔家峁,方圆十数里,就山沟里那一眼一望到底的浅水井。人畜吃水都靠它。天稍稍一旱,水就浅了,干了。挑上十担八担水都没了。等上一时半天的,才能再渗出那么几挑水。真是水贵如油,水贵如金。
    靠天吃饭,偏又是十年九旱。一眼浅水井就是一村人的命根子。谁在这儿生活,都得靠它,都得受它摆布。
    他也一样。
    他却没想到他们竟会用水来整治他!
    他们断了他的水源,不让他来这儿挑水。
    他们在这儿盖了座水房,上了把铁锁。水房极坚固,水泥铸成。铁锁很大,将军不下马。
    村里的人也说了,几辈子了,这儿就没盖过水房。哪个村里的浅水井也没盖过水房。
    他们就盖了,没别的,就是为的堵他!就是要把他逼垮,打走!
    起初他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他无法相信他们真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干。当老婆挑着两个空桶回来,哗啦一摔,又一脚把桶踢出丈八远,抢天呼地地哭叫起来时,他依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怎么敢!
    山是国家的山,水是国家的水,我是国家派来的护林员,谁也没这权力!
    他拐着一条假腿,挑着两只空桶,嘎吱嘎吱地走下山去。还没有到,他就明白,老婆说的是实话,他们真是这样干了!
    门口把着一个老头儿,见他来了,门就给锁上了。他走上去,千说万说老头儿就是不给开。七十来岁的一个老头儿,耳聋眼花,满嘴不见一个牙,可偏就认准了他,怎么说也是白说。
    “你找头儿去吧,头儿说让开,我就给你开。头儿说不让开,打死我也不能开。咱俩前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可不是有意开罪你。你听我说,我挣的就是这份钱,让你挑了水,这份钱我可就挣不上了。”
    老头儿两眼浑浑的,像两锅看不透的夹豆腐汤。看着他很像是不看着他。老头儿说的是实话。老头儿挣的这份钱就只是要看住他。他知道他不能把气撒在老头儿身上。这不怨老头儿。看老头儿那样子,也不怕他撒气。
    他们也真想得出来,偏是弄来个老头儿。若是年轻点的,吵就吵了,争就争了。偏是个老头儿,让你一点奈何不得。
    他不清楚老头儿说的头儿到底是谁。村长么,村长就像一只老兔子,他没这个胆。支书么,支书是个病瓤子,他连家里的事也管不了,还能管到这儿来?

    09
    那么就只能是四兄弟了。四兄弟真敢这么干,四兄弟的权威会有这么大?他当初就怀疑现在还是怀疑。他不相信这一村的老百姓真会这么能听他们的,真会让他们这样摆弄。
    他还是去找村长。村长居然找不到。他不相信村长是为此事躲了起来,可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躲得又很久。一连四五天,他都没能找见。
    村长不露面,水却没了。水缸露到底,一家人仍得喝水,他咬咬牙,买回了一箱子饮料。幸好紧接着又下了一场雨。他用盆子、罐子、锅、连碗也用上了。雨虽然不大,但总算存了少半缸水。
    水有了,可老婆却不干了。泼死泼活地跟他闹。如果说以前闹起来还掺点假的话,这回闹得可是真格的。先是骂,后是哭,接下来便是摔。好端端的瓷碗,连着摔了四个。摔第五个时,他挡了一下,那碗就朝他飞了过来。他闪了一闪,碗蹭过耳朵,在身后的墙壁上炸开。很脆,很响,他愣了一愣,就由她了。一个人径自走出窑洞,走出小院,一直朝山上走去。走远了,还听得见老婆的叫骂:“你娘的敬酒不喝喝罚酒,鸡蛋壳画个酸眉眼,充的是哪路圣人!三张纸糊出驴脸,不知道你面子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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