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里,她一个人面窗而坐,望着朦胧的街巷。哥哥抱朴有时在院里走动,她想他会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为她日夜忧虑吧?她不敢看他。她平静地躺在炕上,内心却极其痛苦。她真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不见任何人。她有时从晒粉场上走出来,茫然四顾,觉得惟一的去处就是四爷爷家。这个四爷爷不仅是个恶魔,还是一个男人。他的强健粗壮的四肢、有力的颈部、阔大的手掌,甚至是巨大的臀部,都显示着无法征服的一种雄性之美。他精力无限,举止从容,把含章玩于掌股之上。含章在小厢房默默地捱着时光,内心里却被耻辱、焦渴、思念、仇恨、冲动、嫉愤、欲念......各种不同的刀子捅戳着。四爷爷毁灭了她,她似乎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可怜巴巴的那么一点性欲。她亲手给老隋家留下了最屈辱的一笔,一想到这里就无地自容。她咬着牙关,等待着什么。到底要等什么她也不明白。有一天,她急着要去四爷爷那儿,可是在屋里转来转去不愿出门。她的目光在四下里搜寻什么,看到了编小草辫的剪刀,两眼立刻一亮,急急地抓到了手里──剪刀像冰块一样,冰凉冰凉。她叫了一声,剪刀掉在了地上。她再也没有拣它,注视了它一会儿,空着手走出门去。可是从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等待的是什么:她要杀死老赵家辈份最高的那个人!......一个念头产生了就不容易驱除。她几次把剪刀握在手里,但总是离开屋子的最后一刻松脱到地上。
四爷爷的大眼注视着她,又饮了一口酒,说:“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事情快有了结果了......”
含章不由得又抖了一下。她心里还在念叨:“那个漆黑的夜晚!那个......夜晚!”这样念叨着,又涌出一个侥幸的念头:或许四爷爷指的“结果”是别的什么事情,或许他还没有猜到。她这样想着,问了一问:“什么是......那个『结果』?”四爷爷两手抄起来,身子奇怪地缩了缩,说道:
“你杀了我。”
含章“啊”地叫了一声,伏在了桌上。她哭了起来,头在胳膊上滚动,身子拧动着,双肩剧烈地抽动。四爷爷叫了一声:“小章子”,她还是哭着。她在心里说:“完了,完了,一切他都知道,一切他都想在了前边......”她哭着,声音越来越大。她哭自己,哭整个的老隋家。她哭啊哭啊,像要哭倒这间屋子。哭声慢慢惊动了外面厢房的脖吴,他探头隔窗看了看,又缩回了身子。含章仍旧哭着,身子从桌上滑下去,倒在了炕上。泪水浇湿了她的头发,在雪白透明的脸上纵横流动,又流进娇嫩的颈部。
四爷爷开始端坐着,后来终于看不下去,伏身把她抱在了怀里。老人垂首看着这张冰冷的、被泪水洗过的美丽的脸庞,连连叹息。他伸出多肉的手指为她揩去泪水,每揩一下就按一下自己的衣襟。后来她终于不哭了。四爷爷声音迟缓地说道:“孩子啊,干爹知道你哭什么。你哭在外表,我哭在内心。我也哭那个结果。我等着它,已经等了好几年。我知道我只配有这般结果。回头细想一想,你十八岁那年,真正如花似玉。我也才四十多岁,精血旺盛。这时候也多有不妥,不过总算阴阳相对,顺应物理。到后来我年纪渐大,转眼已近六十,如此下去就为乖张。这就太过,太过就逾了规矩。孔子云『纵心所欲,不逾矩』,就是此理了。这也怪我年长不衰,精气两旺,水谷润化太好。这怎么会有好结果呢?不过我到了这一天也不会太怨太恨。我已知足。我是什么人?洼狸镇上一个穷光蛋。你是老隋家的小姐,又是第一美貌。我死而无憾,所以我就等着结果。等你不来,我心里暗喜,我以为你咬咬牙,心一横就不来了。我想那可太便宜了我。谁知院门一响,你到底来了。我这才明白过来──我终究脱不掉那个结果了,只是早晚而已。在这个结果到来之前我想再跟你絮叨一下,你不必当成谎言(一个快死的人没有谎言):我是把你当成心尖肉的。我一辈子就遇到你这一个。我爱惜你。就是这些。”
四爷爷说的时候,不停地用手拍打抚摸她。说到最后一句,他把她的脸捧起来,用肥厚的双唇亲吻着。他的软软的大掌一下一下抚摸,嘴里缓缓叫着:“小章子......”含章蜷曲在他的怀里,无力地蠕动着。他接上说下去:“小章子,趁着那个结果还没有来,四爷爷理该要要你。这样的日子或许已经不多。你不用害怕,像过去一样。你坐起来吧,喝点酒,火锅烧到了好时候。”说着他扶起含章,拉严了窗幔,又起身下炕插了门闩。含章哭过,口渴非常,这时候就抖抖地用瓷勺盛汤来喝。含章小心地喝着滚烫的汤,身上生出汗来。四爷爷“呵呵”地喷了两下鼻子,将炕桌推开,伸开两掌夹住含章的臀部,轻轻一下就夹起来放到身边,嘴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嗯──”。他的大掌理着她的头发,硕大的臀部活动着凑近一些,用手掌轻轻把她放倒。他嘴里不断发出“嗯”、“哦”、“唉”等亲昵的、满意的声音,像对待一只小猫一样。他坐在她的身边看着,每隔一会儿就伸出大掌从颈部往下理一下。他敞着衣怀,宽宽的胸腹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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