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生活日渐成了常态,那是江彬认识美伦前就开始了的。还是媒体人的时候,那时酒吧这个概念鲜绿得很,抱着一点诚惶诚恐,江彬去过几次广滨市大道上的几间酒吧。较出名的叫红蚂蚁,还没进去就一股呛鼻的小家子气,里面不伦不类地悬几张黑胶唱片,几条歪来扭去的木椅子,还有吧台脸色泛青、手拙脚劣的小青年,大家不遗余力地营造着颓废。江彬心里鄙夷得很,胡乱灌了两扎生啤,以后再没去了
进入了新世纪,酒吧就像春天里受了催情的野草在广滨市的大街小巷疯长。江彬闲钱多了,泡酒吧也名正言顺起来,因为是有身份的人,选择酒吧还要讲究情调。那段时期去的最多的是白云宾馆旁边的小山吧,一个适合午后闲息的好地方。选一个靠着落地大窗的位置,用纸巾优雅地握着碧绿的喜力,随心所欲地在身后的点唱机里翻阅几段记忆。窗外隔着葱绿的灌木丛,可以观赏凡尘间的红男绿女,窗内浸着一室的酒花和微凉,一个无所谓的下午就那么过去了。不过到了晚上,江彬不会到这里来,因为除了以嘈杂和大惊小怪为荣的真假洋人外,还有太多身份暧昧,眼神暧昧,嘴唇也很暧昧的妖娆女子浮游其间,让人很为难。
其实广滨市的酒吧很难定义,这或许也颇附和广滨市的特性,就是一座崇尚模糊的城市。酒吧常会附设茶座,咖啡厅,西餐厅,卡拉OK厅,电脑网络厅,DISCO舞厅等等,喧宾夺主是常有的事。就像一个徘徊灯影下的风尘女子,身上的装饰一般得廉价,也一般得来去匆匆,一般得叮叮当当,就看那时节流行的是些什么了。
6夜间精灵
正思绪繁杂的时候,王欣仪打来了电话,问江彬在哪里,他告诉了她,很快她赶来了。王欣仪一进来就扑倒在江彬怀里,他很诧异她的举动,但当他闻到她满口的酒味时,他释然了。欣仪醉得相当厉害,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江彬非常懊恼怎么最近遇见的每一个女人都是醉醺醺的,清醒姑娘一个都遇不见,这不得不让他有些许宿命感。王欣仪坐在他的大腿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把舌头伸入了他的嘴巴,灵活得像一条蛇。苏震清和阿莲在旁边看到了这般情景,摇头不止。江彬不想表演真人秀给其他人看,他躲开了那条蛇,把王欣仪给扳直了,然后目不斜视地望着她。真想不到,跟自己相处多年的金领特助,到了夜间,也会成为不安分的精灵。
王欣仪说她很开心,当听到电话里江彬答应让她过来的时候,她开心极了。她还说大家都应该开心一点,没有必要拒绝快乐。王欣仪甚至挑明了说她就想做江彬的女人,不光在公司里,在其他地方也一样,她要助理江彬一切,乃至江彬本人。他很诧异她的直白,酒精在某种程度上具备了让人无畏的本能。在她上厕所的时候,苏震清一本正经地揽过他来:“我不知道她还说了什么,但我听见她说我们没有必要拒绝快乐,这是对的。人生就是吃喝玩乐,阿彬,美伦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何必这么较真!”
唱完歌后,江彬想要她回自己的家,可她却像小孩一样缠着他,抓着他的衣摆,拼命摇头。苏震清推了他一把:“都三十出头了,不要这么不成熟好不好。怎么,你想学我?到四十多才开始想女人,我现在都后悔死了。就算你今天不乐意,但你看看欣仪对你一往情深,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有点献身精神好不好?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江彬和王欣仪坐上苏震清开的车,在经过沙海大街的时候,夜色依然灯火通明。他搂着她两眼出神,却还有点不太明白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答应她了?情人,还是女友?还是……他拿来一瓶水准备喝两口,欣仪抬起头,抢过水,一把拧开瓶盖仰脖就喝了一大口。他还没准备好她就已经凑上前来,他下意识地张开嘴,突然冰凉的水流到了他口中,她的舌头像一条河床,引领着涓涓溪流到达了他干渴的部位。他把头枕在后座上,望着窗外,西关大屋又一次经过眼前,他仿佛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怀中伊人辨不清真伪了。
都是玩闹而已。小孩都有玩具,而且很爱它们,他们会给娃娃梳头,会给木偶买衣服穿,会把机枪擦亮,会把坦克放在枕边,甚至还会搂着这些东西睡觉。它们都是玩伴,是它们的存在让他们与脑海中的那个世界产生某种勾连,它们让他们确信所做的一切都不荒谬。但有一天他们会把它们抛弃,在某个废弃的纸盒里,或在灰尘满布的床底。孩子总会长成大人,他们再看见这些玩偶的时候,也许会有些作呕的情绪,也许什么都没有,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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