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证实了,正是我的这个动作使他录取了我。
我们开了不少路,到湖边喝咖啡。有湖水看,我们不必看彼此。预定金之类的数也是对着湖水讲定的。稍有分歧,很快还是以一个对双方都欠点公道的价格言了和。他说我看上去是牢靠的。我想,对钱的需要会使绝大部分人牢靠。我对着湖水莞尔一笑。泪水很辛辣地泡着我的眼睛。我牢靠是因为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以后总是想到湖水,那样慢吞吞舔着岸。于是就自己哄自己,事情是从湖岸开始的。像正常男女所向往的那样,做了湖畔风景画的一部分。
我们从湖畔回到了正题。他说他知道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服用任何药剂,这都很好。习性上缺乏弱点,除了咖啡。
“你每天喝咖啡吗?”
“谈不上每天。碰上了就喝。”有免费的就喝。
“给你两个月时间:清除体内所有的咖啡因。我们可以在两个月以后开始。”
我说,行。
我们准时在61天之后再次碰头。亚当和我各要了一杯免咖啡因、免糖、免奶脂的咖啡,再次来到湖畔。他说:“相信我们都清除了体内最后一点毒素。”我想:我体内还有几年的方便面,即里面有味精、防腐剂。
他看着干净透亮的我,说:“就让它今天发生吧。”
我说,行。他有所测量地把手搭在我腰上,走一截,和我的步伐有些拉扯,就改成搭着我的肩,还合不上节拍。不过总算有了些铺垫,上车后,他闭上眼吻了我的脸颊。
晚饭有些乱真了。四支蜡烛,巨大的一束鲜花,三道菜却是微波炉食品。然后他跑去放音乐,步子轻快,甚至袅娜。男人有这种步子并不悦目,但很新鲜。
最后他到地下室去,拿了两瓶酒上来。启开酒瓶,他迟疑了。他偏着头思考一会儿,同我商讨:“应该喝酒吗?不应该吧?”
我知道他指什么。我用同样平静的口气说:“按说不应该。”我们像两个会计师在商讨某则税法。
“那就不喝。”
我表示没意见。我笑了,他也跟着笑了。我说:“亚当,你笑起来很迷人。”
“你也不错。”
“我笑起来一只眼睛有三条褶子。”“你很爱照镜子。”
“你呢?”
“我喜欢注意自己形象的人。”他承认自己的毛病那样抿嘴一笑。
晚饭吃了两小时,三个菜通过微波炉变成一模一样的滋味。滋味是顶次要的,营养和颜色的搭配极其要紧。还有蜡的各隅去参观。他介绍了两件祖传的家具,都是“颤抖者”的精品。他又介绍一张杰克逊?普拉克的画,以及德库宁的两张草稿,都是真品。他忙于打开各盏灯,那都是为每件家具、每张画专门设计的照明。我空洞地赞美、评说。因为故弄玄虚的照明,我根本无法看见这房子究竟多大。我突然想到电话中那个多明格的音色说的最后一句:“好运气。”这句话此刻想来怎么会有一点叵测的意思?
最后到了亚当的卧室,一派昂贵的朴素。都是没我份儿的。
我说:“亚当。”
他立刻回过头。那么快就适应了假名字。“亚当,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亚当有种紧张的眼神。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你确定你没有性病吗?”
“百分之百确定。”
他眼神却愈发紧张:“还想再看一遍我的健康检查报告吗?”
“哦,不是这个意思。”我笑了。
他看出这不是笑,是恐惧。他走过来,两手平搭在我肩上,眼睛摆得很稳。
“我们这类人其实对卫生是吹毛求疵的。不然,我们早就灭绝了。”他口气直白、坦然,具有强大的说服性。同时他两只手顺我双肩下滑,捞起我的手。这时我才发现屋里有注:颤抖者(shaker)是现已灭绝的宗教派别.有不允许结婚等禁忌。
音乐,一切都事先布置得相当妥帖。所制家具以拙朴、简单、用料精良而著称于世。
我的手来到他的面颊上,非常陌生的皮肤质感。他眼睛越来越深,等着铺垫最后完成。他一直看着我,似乎随时会有个决定性的动作出来,像正常的男女一样。亚当的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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