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兵的悄悄话(9)

2025-10-10 评论

    她前院后院找了一大圈,回到楼前正和一个人撞上。俩人都吓得一蹦。“是陶小童啊?!”
    她也看清此人是彭沙沙。
    “你知道现在几点?”彭沙沙哑着嗓子问。
    陶小童见她手里拿扫帚:“你疯啦!深更半夜你扫地?……”
    “真的呀!”她笑起来。她的笑声特象咳嗽,“我以为是早晨了呢!”
    湖北兵彭沙沙发现一个窍门:越是干自己份外的事,越容易引起别人好感。好比农村,老实种田吃不饱,一搞副业马上就阔。拿到此地来说,舞台上尽可以混一混,扫地冲厕所却得用心用力。谁一旦干了许多不属于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肯定捞到荣誉,这可能是个永远灵验的诀窍。陶小童傻就傻在这里。但彭沙沙决不会把这个诀窍告诉她。
    “那你起来干吗?”彭沙沙不放心地问。她总是心惊肉跳,生怕谁能比她更早起床,抢在她前面扫地。
    “我上厕所……”陶小童不假思索地说。班长若真有梦游症,头一个就不能让彭沙沙知道。所有最糟糕的事情都能使她倍受鼓舞。
    彭沙沙拖着扫帚走了。她要把扫帚藏个更保险的地方。她每天花很大工夫去发掘别人藏的扫帚,再花很大工夫把自己的扫帚不断转移。她僧恨那些偷她扫帚的人,为此她总是去偷别人的扫帚。扫帚本来是够多的,可这样一搞,气氛总是很紧张,所以她一再提高警惕性。
    陶小童走进楼后的浴室,里面砌有一排排可爱的小浴盆,成年人使用它很不好受,但改建是不可能的,没那笔钱。她拉了一下开关,灯是坏的。这浴室虽不适用,但极考究,雪白的瓷砖直砌到天花扳。能上这个幼儿园的,绝不是寻常百姓家子孙。最次的家长,也比刘队长官大。刘队长是老资洛,可正经当个什么长,这还是头一次。
    陶小童想,除了男厕所和男宿舍,一切地方都找遍了。她最大担心就是班长会一头栽到哪里,着凉伤风。
    班长孙煤是个明朗而健康的人。陶小童若把她这种奇怪的病讲给别人听,准保所有人都斥她说胡话。她美丽而活泼,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团闹嚷嚷的欢乐。陶小童因误场受了批评,孙煤笑嘻嘻地戮着她的脸蛋说:“你活该!傻瓜蛋。”过一会她又笑道:“你和他钻到桃树林子里去啦?”
    陶小童又急又臊,她却洋洋得意地大笑起来。“我逗你的,我知道你跟他去偷东西!他本来拉我去,我不理他。对这事我才没兴趣!他有点喜欢你,对不对?……好哇,你心里有鬼,脸红啦!”她就用她的笑狠狠把陶小童折磨一番。她的笑是一步步紧逼过来的,让人来不及防守。
    她回屋时,发现门关紧了,她走时明明留了条}}c她蔽了敲。
    “谁呀?!”
    陶小童惊呆了,里面竟是孙煤的声音!她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搞不好得梦游症的是她自己。
    门打开了,走廊有灯,她发现班长满脸倦容,确实象从很沉的睡眠中惊醒的。她和她的眼神对视一会,那是一刹那连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较量。班长竟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没说。她也保持着沉默。
    陶小童躺着,觉得整个黑暗的空间是个大疑团。

我刚才好象听见有人喊我。恐怕是梦。
    让我这样躺着,却不让我动,搞得我很窝囊。那段小梦,使我这颗天真的心脏傻头傻脑地跳快了一倍。我梦见有人来搭救我,捧住我的脑袋,象拔一种根茎类植物一样用力地拔。我的头发死死牵住泥土,使他们很难拔出一个全须全尾的东西。还有人喊我,我的名字变成了一首颂歌,被许多人用假嗓子合唱,拖着长腔。
    我在梦里忽然变得不想死了。可那些人全都对我板着脸,意思好象说:事情闹到这一步,你耍赖可不行。我真想对他们说:我不需要你们的颂歌,劳驾你们闭上嘴,不然我宁可不死了。但我不好意思讲真话,那样不是得罪人家吗。
    直到我清醒,还听见袅袅的一点余音,“陶——小——童……”
    我记得,我是逆着山势躺着的。全身的血都灌进脑子,这使我犹如一条底朝天的口袋,所有东西都陆陆续续往下倒,倒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最耿耿于怀的是孙煤半夜失踪的事。那件事使我大长见识也大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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