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27)

2025-10-10 评论

    “他妈的,满嘴的乳牙,滚开!”
    童铁匠的铺子是两个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童铁匠有一辆自己的板车,这在当时是气派无比,比现在自己有一辆卡车还要风光。童铁匠每个星期去一次废品站,买些废铜烂铁回来。李光头和宋钢喜欢看着童铁匠打铁,把废铜作出镜框的模样,把烂铁打出了镰刀锄头的模样,尤其是火星飞溅时的情景,让两个孩子兴奋地哇哇乱叫,宋钢问童铁匠:
    “天上的星星是不是打铁打出来的?”
    “是,”童铁匠说,“就是老子打出来的。”
    宋钢对童铁匠极为崇敬,他说原来满天的星星都是从童铁匠的铺子里飞出去的。李光头不相信童铁匠的话,他说童铁匠是在吹牛,他说童铁匠打出来的火星还没有出屋门就全掉到地上灭啦。
    李光头知道童铁匠吹牛,他还是喜欢去看他打铁。李光头从三个中学生那里得到了自己喜欢擦来擦去的理论根据,所以他到了铁匠铺就会趴到那条长凳上。本来他总是和宋钢一起坐在长凳上看着童铁匠打铁,现在长凳属于李光头一个人了,宋钢只能站在一旁,李光头摊开双手理直气壮地说:
    “没办法,我发育了。”
    李光头一边看着飞溅的火星,一边蠕动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和宋钢一起惊叫:
    “星星,星星,这么多的星星……”
    那时候的童铁匠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没有和后来的胖屁股女人结婚。榜粗腰圆的童铁匠左手拿着铁钳,右手抡着铁锤,一边打着铁,一边看着李光头,他知道李光头在干什么,他心想这么小的一个王八蛋竟然也自己和自己搞上了。童铁匠一走神,差点将铁锤砸在自己的左手上,他像是碰着了火似的扔了铁钳,他把自己吓了一跳,他骂骂咧咧地放下铁锤,问正在长凳上急促喘气的李光头:
    “喂,你多大啦?”
    李光头呼哧呼哧地回答:“快八岁啦。”
    “他妈的,”童铁匠惊讶地说,“你这个小王八蛋还不到八岁就有性欲啦。”
    李光头从此知道了什么叫性欲,他相信童铁匠说的比那三个中学生说得更有道理,童铁匠的年龄比中学生大多了。李光头不再说自己发育了,开始换一种说法了,他得意地对宋钢说:
    “你还没有性欲,你爸有性欲了,我也有了。”
    李光头在木头电线杆上发扬光大了自己的摩擦,当他把自己擦的满脸通红的时候,他开始往上爬了,爬到上面后,再贴着电线杆滑下来,站到地上后他感慨万千,他对宋钢说:
    “简直太舒服啦!”
    有一次他刚刚爬到电线杆的下面,看到那三个中学生走过来,他匆匆忙忙地滑了下来,这次他没对宋钢说舒服,他急忙叫住那三个中学生,对他们说:
    “你们不懂,我小屌擦的硬邦邦的时候,不是发育,是性欲上来啦。”

在波涛汹涌的蜜月之后,宋凡平和李兰的幸福生活开始细水长流了。他们上班时一起出门,下班时候一起回到家中。宋凡平的学校离家近,他下班时总是先走到那座桥上,他站在桥边等上三分钟时间,等着李兰走过来以后,两个人微笑着并肩走回家中。他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他们两个人似乎没有不在一起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以后,李兰偏头痛又来了。新婚燕尔的快乐让李兰暂时没有了这个老毛病,可是这个毛病就跟储蓄似的,时间越久也就越多,当它再次发作时就来势凶猛了,李兰不再是嘴里咝咝叫了,她疼的眼泪汪汪,她像是坐月子似的脑袋上绑了一条白毛巾,她整天用手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就像和尚敲击着木鱼一样,让家里扑扑响个不停。
    那段日子里宋凡平睡眠严重不足,他时常在深更半夜被李兰疼痛的叫声弄醒,他爬起来走到屋外打上来一桶井水,将毛巾在冰凉的井水里浸泡又拧干后,放到李兰的额头上,这样李兰就会舒服很多。宋凡平像是对待一个整夜发烧的病人那样,一个晚上要起床几次给李兰换一换冰凉的毛巾。宋凡平认为李兰应该去医院好好治疗一段时间,他对我们县里的医生不屑一顾,他坐在吃饭的桌前给他在上海的姐姐写信,他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要写一封这样的信,让他姐姐尽快在上海联系一家医院,他在信上不断写上“火速”这样的字眼,而且每次都在结尾时用上一排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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