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我说:“换一盘录象带看吧。”她说:“别打岔,问你呢!”我说:“你问,问什么我都老实交待。”她说:“算了,反正你不会说老实话。”我说:“你不问就算了。”她说:“你不说真的我就不问。”我说:“你不问我就不说真的。”她说:“天知道你会不会说真的?”我说:“拿纸笔来,我先写份保证书,撒谎是狗。”她吞吞吐吐半天说:“你自己说,你跟那个舒明明好过没有?”我马上说:“怎么没好过,没好过怎么又叫朋友,我跟你也好过。”她把手一挥说:“别胡说。你不敢说真的吧!”我很认真地望了她,迷惑地说:“我说真的你怎么说我胡说,你想逼我说假的是不?”她又吞吞吐吐半天说:“好过就是……在一起的意思。”我马上说:“不在一起怎么叫朋友呢,我天天也跟你在一起。”她生了气说:“谁天天跟你在一起了?”我说:“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她不耐烦说:“不跟你讲!”又说:“在一起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了吧,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似地说:“哦,哦哦哦!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没有的事!你怎么就这样想呢。”她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似乎自己不该有这种不纯洁的想法。腼腆着忽又冷笑一声,说:“怎么都不关我的事。这天下的男人还能叫人怎么想?把他们一个个想成好汉?那就好死你们了,女人一个个都做了痴心人,让你们翻过来又翻过去地哄,滋润了你们我们怎么办?”又说:“那个人,你跟他打过一架的,好会哄人哟。”她把和那个人交往的过程讲了一下,承认自己动了感情,这还是她的初恋呢。又告诉我分手的原因。有一天她在楼下信箱里看见一封信,等那人回来了告诉他去拿,他却说没有信。她起了疑心,问他要了钥匙开了信箱,真的没有了。上楼去问他是谁来的信,他说没有信,那是塞进去的广告。明明一封信忽然变成广告了,她更怀疑起来,要他再去找那样一份广告来,才相信他。起了疑心以后才去问别人,有个人不知道谁写了封信给她,才知道他是有家有小的,人人都知道了,只瞒了她一个人,想起来不知以前怎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他。她说着说着哭了,伏在床上用枕头蒙了脸。
我不知所措,搓着双手走来走去说:“哭什么呢,已经过去的事了。”我又抽那枕头,她抓紧了不肯松。我站在那里呆望着她,心想:“还是个好人,没怎么被污染。”她哭了一会把枕头一抛,说:“伤什么心呢,又不值得。”说着又手擦眼睛,“又不值得,我怎么了呢,要笑才好。”就笑了起来说:“过去了。不过对人的信心从此以后就弱了好多。在你面前晃来晃去都是笑脸,你知道哪张脸是没戴面具的?”我说:“也包括我!”她说:“现在还不能作结论。”我说:“人跟人也不一样,别让天下人都陪着那个家伙担了罪名。你跟我也打了这几个月交道,我是哪样的人,你问自己心里。鞋好不好只有脚知道,人好不好只有心知道,你问问自己的心。你那样想我,我就太委屈了点。”她把手往下一划说:“装的。”我说:“装这么久?我真的胆子小,怕。”她说:“怕什么?”我说:“怕伤了别人,那样不好。”她说:“怕伤了你自己的自尊心是真的。”我一拍大腿说:“张小禾,我不得不说你理解我。”她说:“怕负责任也是真的。”我拍着手说:“讲得对,真不相信张小禾能讲出这么对的话来。”
她似乎得意于自己的发现,摇晃着头说:“那个舒明明没吃你的亏,幸亏你还怕负责,也算有点良心,这已经算难得了。”我趁机说:“现在有些女的活得好潇洒,她要谁负责!”她笑了说:“那我可不行,一个女的总要对自己负责,除非她不相信感情这两个字了。还有点相信呢,就不能潇洒。”接着她又说:“我这里感情两个字的意思就是,就是爱──情。”我说:“你倒还挺理想主义的。”她说:“别的理想我都放弃了,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有完全放弃,我还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那种非分之想完全消退了。我说:“张小禾,我今天又了解你多点了。总有一天我要写一部小说,把你写进去。”她马上说:“别写我!”我说:“怕什么呢,我用一个化名,只有你自己知道那个人就是你。”谁知她很认真地说:“你去写林思文吧,可别写我!我不是主角我就不要人写我!”万没料到她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笑得捂了肚子喘气,上气不接下气说:“你的主角意识这么强!”她一点都不笑,仍然很认真地说:“跟你讲好了,我不是主角我就不要人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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