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这个电话我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下了班我在央街地铁站下了车,心想,这个位置好,每天上下班也不必转车。我没有开楼下门的钥匙,进不去那玻璃大门。在通话器上找思文的名字也找不到。我等急了胡乱按了一个按纽,(以下略去220字……)。
我不停地按,再也没有回应。我想:“反正我没事,对不起我就这么按下去了,吵着了你是你活该,谁叫你骂人。”正一下一下按得来劲,电梯响了。我想可能是那人下来骂人了,赶忙坐到一边假装打瞌睡,想着他要是问我,我就说刚才有个人在按那些按纽,又走了。正低了头笑呢,有个声音叫“高力伟”。是思文。我说:“我都准备在这里过夜了。”她说:“等了多久?”我说:“反正这段时间如果在赚钱够买一袋米了。”又问通话器上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她说:“我是顶别人的名字住进来的,你忘啦?”在电梯里她望我笑一笑,我也望她笑一笑,都不提那件事,到十八楼进了屋子,我说:“你好好过啊,一个人住这一套!”这房子的确很好,木板地,有五十多个平方。她说:“所以我把你喊来。”我说:“至少每个月可以省几百块钱房租。”她说:“我没有这样想。”我说:“你是想起我一个人太可怜了。”她说:“你知道就好。”我说:“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没有料到自己这样一个人还值得别人记起。”
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又住到了一起,关系却还是平平淡淡,没有争吵,也没有那份情绪。要是自己是一个挺拔的形象,我就会有那一份宽容一份大度,而不会这么狭隘这么固执。我落到靠偏执来维护内心那一份骄傲的地步了。明白了这一点我还是不愿放弃,我等待着思文彻底妥协。
思文没有收入,我主动提出房租伙食全都归我承担。她说:“那就先欠了你的,记下每个月多少。”我说:“我高力伟再没有志气再舍不得钱,也不至于就要跟你来算这个细帐,男子汉气慨的牛皮吹不起,也不至于那么小人呢。”
四十七
圣诞节快到了,街上渐渐有了节日的气象。雪早就覆盖了世界,总是有人买了圣诞树在雪地上走。这天我休息,中午从小餐馆回来就在街上闲逛,准备到唐人街去买点菜。快到唐人街我碰见了孙则虎,他从马路那边叫住了我。他原来在北京当编辑,过来有两年了,他太太袁小圆是我的老乡,前两个月在移民局偶然碰上的。那天我和思文说家乡话,被她太太听见,就认识了。他提了菜横过来,问:“这会去哪?”我说:“闲了乱走。”他说:“去我家吃晚饭,赏不赏脸。”我说:“我又不是百万富翁,等我明年成百万富翁了你再说赏不赏脸的话。”他说:“那这就走,到我家我给你太太打电话请罪。”我们俩进了地铁。坐了几站,下了车,站在电梯上往上去,那边上车的人从电梯下来。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人们踩着雪在地铁站里化了,到处都有点潮湿。孙则虎说:“老孟,这个世界真它妈的奇怪,就在这一瞬间,有多少人不在赚钱,又有多少人不在作爱!世界你就不能细想,人也不能细想,越想就越奇怪。”我笑了说:“孙则虎这个人也不能细想,怎么这一块肉还套了布在外面晃来晃去的,乘地铁还要这块肉买票。”
(以下略去560字……)
做着菜袁小圆说:“圣诞节请你和林思文两个来,来不来?”我说:“那还要请示她,说不定她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她在外面朋友多些。”孙则虎说:“不肯赏脸!”我说:“老孙,明年我一定要成百万富翁才对得起你这句话,我先把梦做在这里。”他说:“愿你美梦成真,说不定我也沾点光。”我说:“要找得到一个孤老太太孤老头子,小心侍侯几年,他去了房子存款都有了。小说上老是有的,我又碰不到!”孙太太说:“小心侍侯着他,心里又恨不得他死!拖着老也不死,心里烦着都有下药的冲动了!”老孙说:“还有个办法,可惜我们没机会了。要是没结婚,找一个嫁不脱的丑女,她家里还不陪送一套房子。”我说:“那晚上怎么睡得着,还不做整夜的恶梦,那不是存心坑害自己!不得死了吧。”袁小圆笑着指了我说:“男人,男人就是这一类的货。”我说:“孙太太你骂我我是活该,连老孙一齐骂了就太冤枉他了,他可是正经人。”她又指了丈夫说:“他是正经人!你问他自己承认不!”我说:“是啦,是啦,老孙是正经人,袁小圆还会嫁给他?正经人可是惹人爱的人吗?”我想着圣诞节来做客应该送点什么,买株圣诞树岂不是最好,说:“我下去一下。”孙太太说:“吃饭就快了。”我说:“马上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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