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101)

2025-10-10 评论


  高拱叹一口气,答道:“捕缉之事,理归刑部,问谳断案之责,在大理寺。像王九思这样轰动朝野的钦犯,理该交三法司处理,只是冯保抢了这个头功,断不会放人的。”

  “首辅所言极是,”高仪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蹙着眉头说:“我看这个冯保,早就派人把王九思盯死了,他这么做,主要还是冲着孟冲来的,朝廷内外都知道,是孟冲把王九思这个妖道引荐给皇上的。”

  “偏偏张居正(101)……”

  高拱欲言又止,高仪瞅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我知道首辅要说什么,偏偏张居正(101)当街捉拿王九思,又是你首辅下令放了。”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如今皇上宾天,还有谁能够证明呢?”

  高仪与高拱是多年的同事朋友,所以说话不存芥蒂。高拱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些窝囊。如今被高仪戳到痛处,脸色不禁难堪起来,不由得咕哝一句:“豫南兄,你是知道的,我素来不喜欢妖道神汉这一类人,像绿头苍蝇一样,在皇上身边旋来旋去。”

  高仪点点头,答道:“首辅的人品我是知道的,只是这种辩解已毫无意义。依在下看,你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与冯保的关系。”

  “冯保?”高拱像被蝎子螫了一口,厌恶地说,“我为何要和他处理关系?”

  高仪苦笑了笑,说道:“难道首辅你真的没有看出来,冯保是登极幼主多年的大伴,他取代孟冲出掌司礼监,是迟早要发生的事。”

  高拱哪能看不出这个趋势,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高仪这么一说,他的心情越发变得沉重,愣了一会儿,不由得感叹道:“皇上英年早逝,把社稷风雨,留给了你我两个顾命大臣。”

  高仪沉默良久,叹口气说:“天道六十年一个轮回,此言不虚也。”

  “豫南兄这感慨为何而发?”高拱问。

  高仪缓缓道来:“六十年前,正是正德初年,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刘瑾,深得武宗皇帝的信任。那时的内阁也是三位大臣,一个是河南人刘晦庵,一个是浙江人谢木齐,一个是楚人李西涯。那三个内阁大臣的籍贯,竟然同我们三人的一模一样,你说巧也不巧。更巧的是,那个楚人李西涯狠毒非常,他与刘瑾内外勾结,狼狈为奸,一年之内,竟把首辅刘晦庵、次辅谢木齐全部排挤出内阁。”

  标榜“以史为鉴”的高拱,对这段历史也是相当的熟悉。高仪话音一落,他就补充说:“天道轮回,也有不尽相同的地方。那时,武宗皇帝继位时十五岁,而当今太子才十岁。那个李西涯勾结刘瑾,却还晓得掩人耳目,这个人,”高拱指了指张居正(101)的值房,“与冯保沆瀣一气,却是明目张胆的。我在内阁说一句话,冯保那边立刻就知道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高仪感叹道。

  “依老兄之见,现在应该如何?”高拱试探地问,接着叹一口气说,“我真想上本乞休了。”

  高仪沉思了一会儿,说:“先皇龙驭上宾,幼主尚未登基,你若上本要求致仕,则有负于先皇之托,这是不忠,做不得。继续当首辅,又因内外掣肘,难免大权旁落,你也难济国家大事,做这种官也就没有意思,你也不肯做。这叫进不得,退不得,两难啊!”

  高拱见高仪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顿时犟性又发了,说:“公大概不会忘记顾命之时,老夫的慷慨陈词。我所言‘生死置之度外’,就是看到势不可为,准备以死报效先皇。”

  “元辅既有这等决心,实乃皇上之福,国家之幸。不过,古人明哲保身之训,元辅还应记取。”

  “张居正(101)与冯保勾结之势已成,老夫要据正理,存正法,维护朝纲,又怎样能够明哲保身呢?”

  高拱这股子勇于任事的气概,倒是令高仪敬佩,但他也感到高拱的褊狭,如此行事肯定要吃大亏,故委婉地说:“元辅,你和张居正(101)也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密友啊!”

  高拱长叹一声,说:“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你现在一掌挡双拳,很难应付,若能和太岳重归于好,单只中宫作梗,事情就要好办多了。”

  高拱当时没说什么,但事后细想,觉得高仪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张居正(101)毕竟和自己曾经是风雨同舟的盟友。现在,若要两人捐弃前嫌,修复友谊,看来并非易事。但对张居正(101)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心存顾忌,不敢和冯保联盟,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因此在这几天,他一改僵硬的态度,又开始笼络张居正(101)。不管收效如何,至少又恢复了和好如初的形象。安顿好张居正(101)这一头,他正在想如何尽快拔掉冯保这颗眼中钉,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任命冯保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中旨颁到了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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