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22)

2025-10-10 评论


  “万一殷正茂有所警觉,不贪墨也不要紧,”瞧着魏学曾怔忡不语,高拱又顾自说道,“老夫还留有一手,他殷正茂前脚刚走,我就密札给江西道御史,要他加紧查实殷正茂在江西任内贪墨劣迹。总之,庆远府一仗,他殷正茂打赢了,我有罪治他,打输了,我更有罪治他!”

  ………

  不知不觉,两人已在值房里私语了半日,透窗的阳光已经收尽余晖,值房里光线朦胧起来。早就过了散班时辰,因两位堂官关门密语,吏部一应官吏也就不敢离开。衙役又进来冲茶,值日官瞅空儿进来禀告吏员都还没有离开,不知两位堂官是否有事召见。“都回去吧,”高拱吩咐,“这些时大家都累了,也该回家睡个囫囵觉。”值日官退下,魏学曾也起身告辞。

  “启观,你就别走了。”高拱喊住他。

  魏学曾以为高拱还要长谈下去,便把已经迈出值房门槛的一只脚抽了回来,规劝道:“元辅,你也该回家了,半个多月没有回去,老夫人必定挂念。”

  高拱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家中只有一个元配夫人与之长相厮守。因没有儿子,又未 
曾讨妾,一年四季家中总显得冷冷清清。

  “我那个老婆子,”高拱揶揄地说,“十几年前就吃起了长斋,我回家等于进了庙,吃肉喝酒如同犯了天条。今晚上,你就陪我吃顿饭。”说毕,也不等魏学曾表态,朝门外高喊了一声:“高福——”

  高福是高拱的大管家,听得主人喊叫,连忙滚葫芦一般跑了进来。高拱问他:“你上回说,啥馆子的猪头肉做得好吃?”

  “回老爷,是薰风阁的。”

  “你头前去安排,我和魏大人随后就到。”

  高福应喏而走。不一会儿,高拱与魏学曾换了两乘便轿,朝位于灯市口的薰风阁迤逦而来,他们撤去仪仗扈从,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留了一队锦衣卫暗中保护。

  却说到了薰风阁后,高福早把一切安排妥当,店老板亲自出店迎接,巴结不尽地把他们领到楼上一处罗绮满堂、宫灯璀璨的雅间,洗手净面之后,七大碗八大盘各色菜肴也就在顷刻间摆了满满一桌。中间一个尺二见方的花钿髹漆木盒里,盛满了刚起蒸锅的热气腾腾的猪头肉,一片片通红透亮,切得极薄。

  “唔,好香!”高拱耸耸鼻子,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夹起一小块放在嘴中,果然肥而不腻,香而有味。他让高福把侍立门外的店老板喊了进来,问道:“你这猪头肉是怎么制做的?”

  店老板回答:“启禀首辅大人,小人这店里头的猪头肉,都是熏制出来的。”

  “我知道是熏制的,湖南的熏肉也算是名产,但烟气太重,老夫并不喜欢吃,你店里这个熏猪头,却颇合老夫口味。”

  “承蒙首辅大人夸赞,有您老肯赏脸亲来品尝,小的也不枉开了这爿店子……”

  店老板受宠若惊,加之又从未见过这等显赫人物,因此唠唠叨叨辞不达意。高福见他狗扯羊肠,便从旁喝道:“少嗦,你就直接回答我家老爷,你熏制猪头肉有何秘方。”

  “是,是,”店老板点头哈腰赔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秘方,这猪头肉是用茯苓、当归等药材熏制的。熏之前,取新鲜猪头先腌三五日,然后取出来挂在过风处,晾它十天半月,让其收水风干,再吊在熏笼里用药材来熏,微火轻烟,熏好一只猪头,总得一个多月工夫。”

  高拱饶有兴趣,边吃边问:“为啥只是猪头呢,猪肉中不中?”

  “猪肉就差一点了,因为猪头上骨头多,处处有缝隙,熏烟炙进去,从里面再往外透,药材的香味儿便彻底渗了进去。”

  “唔,有道理。”

  高拱点头称赞,说话的当儿,三个人已把那一盘猪头肉吃去大半,其他的菜肴却无人伸筷子。高拱吃得兴起,对店老板说:“你把这些菜肴都撤了,再上一盘猪头肉来,今夜里咱们专吃这个。”

  店老板遵命撤盘换菜,这时门外有人隔着门缝儿朝里窥探。魏学曾眼疾,大喝一声:

  “谁?”

  “是我,”一个约摸三十来岁身着七品官服的人应声推门而入,于桌前跪了下去,“卑职叩见元辅与魏大人。”

  来者是高拱内阁值房中的帮办文书韩揖。

  “你怎么来了?”高拱问。

  韩揖呈上一封文书,说道:“这份邸报天黑才送到,小的看邸报上所言之事有些紧要,故寻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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