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234)

2025-10-10 评论


  “大人既如此说,容小人秉告实情。”

  “说!”

  “小人不是在籍军士。”

  “啊,你不是刘金贵?”

  “小的不是,小的名叫王大臣。”

  “那你为何要冒充军士,滋扰生事?”

  “不是冒充,是顶替。”王大臣嗫嚅着。

  “谁让你顶替的,刘金贵现在何处?”

  王篆明是问王大臣,眼睛却盯着蒋二旺。这位档头额头上早已汗如雨下,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到了这个关节眼上,王大臣才知道闯了大祸,也是紧张得嘴唇发乌,不知说什么好。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说,刘金贵哪里去了?”王篆又问了一句。

  夏婆觑着蒋二旺,她见这位老相好脸色蜡黄,嘴唇哆嗦着不说话,心里头不禁骂了一句“脓包”,便替他答了:

  “刘金贵三天前就死了。”

  “唔,”王篆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接着问王大臣。“谁让你顶替的?”

  王大臣看了一眼蒋二旺,不作声。

  王篆至此已全都明白了个中蹊跷,但他今夜里没有心思审理此事,他吩咐把王大臣押下去收监严加看守。

  当兵士押着王大臣退堂时,站在一旁的夏婆幸灾乐祸。王大臣见了心里不服,忽然脚步一收,回转身来犟着脖子喊道:

  “大人,小的还有要事禀告。”

  “何事?”

  “这位夏婆拐卖良家妇女。”

  王大臣接着就把玉娘的事讲了。玉娘这个名字,王篆并不陌生,她不但让高拱赞叹,同时也得到张居正(234)的激赏,只是不知道此玉娘是不是彼玉娘。王篆也不搭话,挥手让兵士把王大臣带下去,然后问夏婆:

  “窑子街有多少家窑子?”

  “三十多家。”

  “每天有多少嫖客?”

  “少则几百,多则上千。”

  “生意有这么好?”

  “这一带流民多,窑子街就赚他们的钱。”

  “你开的窑子是不是最大的?”

  “不是最大的,但是肯定是最好的,”夏婆说起“生意”来,顿时就眉开眼笑,嘴巴上毫无遮拦,“我家那个枣妮儿,不是我夸,全窑子街找不出第二个来,大人您是身分太高了,不然,老身就让你去尝个鲜。”

  “放肆,出去。”

  夏婆吓得一吐舌头,不待人来,早已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听得夏婆领着黑柱子叽叽喳喳走远,院子里又复归于平静。王篆喊了一声:“张把总。”

  小的在。”坐在案台右下角的张把总连忙起身。

  “传我的令,你亲自带五百名巡逻兵,连夜把窑子街给我封了。”

  “是。”张把总领命而去。

  王篆又扭头盯着蒋二旺,冷笑一声说:“蒋二旺,你玩的这些猫腻,本官暂不追究。明日从你这里到昭宁寺一带的治安,若出半点差错,本官扒了你的皮。”
 
 
 
 
 



卯时三刻,只听得东华门内九声炮响,接着就见到四名骑着一色枣红马,身着金盔甲,腰悬金牌、绣春刀,手执大金瓜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作为前驱使,引出两列约摸有两百人的肃卫仪仗来。跟着就抬出来一顶十六人抬的雕花锦栏杏黄围帘的大凉轿,后面跟着二十多乘舆轿,八人抬四人抬二人抬不等。接下来又是二百名身穿红盔青甲骑着高头大马的扈从禁卫。大凉轿两侧,还各有四个身着红皮盔戗金甲,手执开鞘大刀的锦衣卫力士充任防护属车使。这规模气势,只是比皇帝出行少了两百名府军前卫带刀舍人,以及隶属神枢营的两百叉刀围子手。因为不必沿途理刑,因此随驾负责提调缉事的锦衣卫东司房理刑官一员也就免掉了。坐在大凉轿中的李太后,此时心情好极了。昨天,她正式得到了礼部特为她颁制的慈圣皇太后的铁券金书,她一方面心里头感谢张居正(234)忠忱皇室,斡旋有力;另一方面,她更加深信这是无远弗届的佛力所佑,便听从冯保的建议,选定吉日前往昭宁寺敬香礼佛。

  大凉轿抬出东华门后,穿过棋盘街往前门迤逦而来。一路上,但见伞盖遮路,彩旗蔽天,每前行一里地,便会“嗵、嗵、嗵”响起三声礼炮。这是告诉前面各路负责巡视警跸的官兵太后的凤辇就要到了。凤辇所经之处,道路肃清,连平日摩肩接踵的棋盘街,此刻也清旷无人。坐在大凉轿中的李太后,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第一次以皇太后的身份出行,这等威严仪仗,自然令她心旷神怡。这李太后乘坐的大凉轿十分宽敝。除她本人外,在她坐着的黄绫衬绣的藤椅两侧,还侍立了两名宫女,其中有一名就是容儿。如今容儿已晋升为尚仪局尚仪,是个正五品的女官了。宫中太监有二十四局,女官也有六局,名曰尚官、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尚仪局掌礼乐起居,下设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司。容儿善解人意,又精丝竹之艺,李太后便把这个官儿赐给了她。眼下节令虽过白露,但因久未下雨,暑气尚有余威,扈从卫士一个个汗得盔甲尽湿。大凉轿里因搁了一盆冰,倒不觉得燠热。耳听得又有三声炮响,李太后问容儿:“咱们到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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