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440)

2025-10-10 评论


  紫禁城午门外的广场,由于有军士彻夜扫雪,倒也干干净净片粒不存。官员们陆陆续续到达这里,还没有听到序班的鞭响,故都三个一伙五个一堆凑在一起闲聊。却说东南角的高墙下,几个六科廊的给事中围在一起说话,他们中有吏科给事中刘炫,礼科给事中陈吾德和户科给事中孟无忧。这些言官一个个锦袍雕囊,手笼在袖子里,跺着脚还嫌冷。其中陈吾德一个人没有戴护耳,故伸手捂着耳朵不停地搓动,刘炫瞧他那样子,便取笑道:

  “陈大人,你说这世上最不抗冻的禽兽是什么?”

  “猪,”陈吾德哈着气说,“这畜牲,天一冷,就躲在圈子里不出来。”

  “老兄差矣,”刘炫故作高深说道, “最怕冷的不是猪,是鸡。”

  “鸡?你有何根据?”

  “你说,人若冷,从哪儿冷起?”

  “脚。”

  “不对。”

  “那你说从哪儿?”

  “耳朵。”

  “有何凭据?”

  “脚冷了,可以跺可以跑,耳朵若是冷了,自己完全没有解救之方。惟有一途,就是依你吴老兄,举起两只手不停地搓。”

  孟无忧静听两人打嘴巴官司,这时插嘴道:“吴兄,就算你那歪理儿成立,也扯不上鸡呀。”

  “为啥扯不上,鸡怕冷,干脆只长两只比绿豆还小的耳朵,像咱们的吴大人。”

  刘炫绕了半天的圈子,原来是变着法儿嘲弄陈吾德——他的小耳朵在六科廊是出了名的。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陈吾德虽吃了闷亏,倒也不气恼,反而凑趣说:

  “刘炫兄你有所不知,我正好属鸡。”

  “这很好,大家可称你为鸡兄了。”

  鸡兄与“鸡胸”同音,瞧着陈吾德麻杆儿样的身材,众人越发笑得厉害。陈吾德仍不气恼,却神秘地把嘴凑近刘炫的耳朵,小声问道:

  “你知道李太后属什么?”

  “不知道。”

  “属鸡!”

  “你……”

  刘炫再也不敢置一词,众人也都愣住了。一直忍受愚弄的陈吾德,这时反倒开怀大笑起来,他用手指着刘炫与孟无忧,奚落道:

  “我看你们真没出息,一个个戴着耳罩。你们不是‘鸡兄’,干吗要把耳朵罩起来?”

  “耳朵怕冷嘛。”孟无忧主动搭讪想缓和气氛。

  “你也知道耳朵怕冷?”陈吾德冷笑一声,讥道,“那朝廷给咱们的耳罩,谁给取消了?”

  陈吾德说的这句气话大家都懂:朝廷旧有规矩,每年立夏日,凡京师各衙门命官,皆可于工部领取折扇一把,每年立冬领取护耳两只。前年,张居正(440)奏请皇上把这两项例赐取消了。理由是京师官员上衙都坐在暖房里,如果他们可以得到皇上赏赐的护耳,那么,北方九边的六十万将士卧冰踏雪保卫皇朝疆土,就更应该得到。这虽是一件小事,但因更改了祖制,也就引起了不少官员的不满。每逢冬天例朝碰到恶劣天气,就有官员发牢骚,陈吾德便是其中一位。孟无忧听出陈吾德的话中有讥刺首辅的意思,立刻沉下脸来反驳:

  “陈大人,你今儿个真是吃了豹子胆,敢于犯上了。”

  “咱犯谁了?”陈吾德偏着脑袋问。

  “你隔山打牛。”

  “你该不至于跑到你妹婿那里告我的刁状吧。”

  陈吾德样子蔫蔫的,但说出的话刀子一样扎人。孟无忧最怕同僚提他与游七结亲的事,如今被陈吾德戳到痛处,顿时恼了,正欲发作,忽见兵科给事中纪可观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家看他神色不对,有人赶忙问道:

  “纪大人,出什么事儿了?”

  纪可观答非所问:“咱一夜未曾合眼。”

  “干啥去了?”刘炫问。

  “首辅传示,让我去了他家里。”

  却说昨夜戚继光进京之后,张居正(440)便把兵部尚书谭纶、兵科给事中纪可观等相关官员找到他的家,连夜商议处置策略。从首辅家出来已交了二更,纪可观按张居正(440)的要求,通宵未睡赶写一份弹劾王崇古的奏折。在场的言官们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故追问:“首辅找你做什么?”

  “出了大事了。”纪可观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张居正(440)的大轿已经抬进了广场,他慌忙说了一句,“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说罢避向一边。

  寅时三刻,例朝时间到了,随着三声鞭响,众官员迅速序班完毕,小皇上朱翊钧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待必须的仪式演过之后,朱翊钧扬起他银铃般的嗓音,对身边内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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