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475)

2025-10-10 评论


  “大明开国以来,出了那么多首辅,但像张居正(475)这样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不但敢与所有的势豪大户作对,而且还敢蔑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除了他,断没有第二个敢这样。真个是申韩再世,让人怖栗啊!”

  接了赵志皋的话,沈思孝言道:“今年的冬决,首辅的意思还是要严办。皇上两个月前订婚,天下同喜。李太后认为在这大喜之年里轻启血光不吉利,因此又建议免去今年的冬决,首辅坚决不同意,认为国无严法,必然奸宄横生。李太后还是迁就了首辅。”

  “如此说,今冬又有千百个人头落地了?”吴中行叹道。

  “是啊。”沈思孝眉宇间溢出愤懑之色,说道,“按万历二年的做法,由刑部派遣官员到各省督办,我与和父兄都名列其中,我去浙江,和父兄仍去陕西。”

  “你还去陕西?”赵用贤掉头问艾穆,“这不是故意整你么?这是谁的主意?”

  “首辅亲定的,”艾穆苦笑了笑,“他执意要我再回陕西督办,用他的话说,是将功补过。”

  “那你怎么办?”

  “还是那一句话,决不滥杀无辜。”

  赵用贤觉得菜肴凉了难以下咽,喊来店伙计让他端出去重新加热。听得店伙计咚咚咚下楼去了,他才对艾穆言道:

  “听说你们堂官王之诰,虽然与张居正(475)是亲家,却并不附和张居正(475),因此颇有直声。这次张居正(475)父丧,他是反对夺情的,可有此事?”

  “有,”艾穆回答肯定,“前日,王大人还去了纱帽胡同首辅府上,劝他回家守制,尽人子之孝。”

  “首辅接受么?”吴中行问。

  艾穆摇摇头,道:“王大人回来后,那样子看上去很痛心,他说张居正(475)自嘉靖三十六年离开江陵,已整整十九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见过父亲,作为人子,暌违之情如此之久,实难想象。”

  赵用贤仿佛从中受到启发,说道:“首辅柄政之功过,今日姑且不论,但他夺情之举,实在是违悖天伦,我辈士林中人,焉能袖手旁观?”

  “你想怎么样?”沈思孝问。

  这时店伙计把热过的酒菜端了上来。赵用贤给大家斟上酒,言道:

  “诸位且满饮此杯,然后听愚弟一言。”

  众人都端杯饮了,赵用贤自个儿又斟了一杯,一口吞得涓滴不剩,方言道:

  “子道兄草拟了一道折子,愚弟也随之拟了一道。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请你们听听议议这两道折子有无斟酌之处。”

  听罢此言,在座的都兴奋起来,一齐把眼光投向吴中行。吴中行起身走到窗牖下的茶几前,拿起随身带来的护书,从中取出一份奏折,大家都是官场中人,一看这奏折的封皮,就知道是一份已经誊正的题本——同样都是题本,但名头规格却大相径庭。洪武十七年二月,高皇帝订下诸司文移纸式,如今快二百年了,一直不曾改易。凡一品二品衙门,文移用纸分三等,第一等高二尺五寸,长五尺;第二等长四尺;第三等长三尺。三品至五品衙门,文移用纸高二尺,长二尺八寸。六品七品衙门,文移纸高一尺八寸,长二尺五寸,这都是定式。每日通政司收到各地的奏折,一看规格就知道是几等衙门的。官员们的手本亦参照这个定式执行。吴中行与赵用贤都是五品官,因此用的是高二尺,长二尺八寸的四扣题本。吴中行小心翼翼将这题本捧回来,对在座诸

  友言道:“曾士楚、陈三谟倡议首辅夺情的折子已送到御前,我辈议见不同,卒不能不发一言,于是,我和汝师兄商量着各上一道折子,我的一份已大致写好,先在这里念一念,看大家认为是否有不妥之处。”说着念将起来:

  仰瞻吾皇陛下:臣得知,御史曾士楚,吏科给事中陈三谟等上疏皇上倡议居正夺情,臣窃以为不可,试述

  如下:

  居正父子异地分暌,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长弃数千里外,陛下不使匍匐星奔,凭棺一恸,必欲其违

  心抑情、衔哀茹痛于庙堂之上,而责以讦谟远猷、调元熙载,岂情也哉!居正每自言谨守圣贤义理,祖宗法

  度。宰我欲短丧,子日:予有三年爱于其父母乎?王子请数月之丧。孟子日:虽加一日愈于已。圣贤之训何如

  也。在律虽编氓小吏,匿丧有禁。惟武人得墨绫从事,非所以处辅弼也。即云起复,有故事:亦未有一日不出

  国门而遽起视事者。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惟今日无过举,然后世业无遗议。销变之道,无逾此者。臣吴中行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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