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488)

2025-10-10 评论


  这些天来,除了到家中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内的太监也几乎天天跑来传旨。今天下午,司礼监太监何进又到府传达皇上最新的旨意:

  联为天下留卿,岂不轸念迫切至情.忍相违拒?但今日卿实不可离朕左右,着司礼监差随堂官一员,同卿

  子编修嗣修驰驿前去,营葬卿父;完曰,即迎卿母来京侍养,用全孝思。卿宜仰体朕委曲眷留至意,其勿再

  辞。各衙门知道,钦此。

  这道圣旨一到,张府立刻忙碌起来。却说接到讣告的第二天,作为长孙的敬修,立刻启程赶回老家江陵,如今大概已过了河南进入湖广地界,用不了三四天即可抵达家中。但是,敬修回籍只是起一个报信的作用,而奔丧的第一号主人应该是张居正(488)。皇上要他夺情引出汹汹谤议,经过十来天的争斗较量,皇上慰留张居正(488)的决心越来越大。眼见不能回家守制,张居正(488)遂决定让身也两个已获功名的儿子编修嗣修代表他回家尽孝葬祖。皇上得知此事后,先已带了口信过来.要派一名太监随编修嗣修前往江陵主持丧事,这是上午的事。一到下午刚临未时,正式的圣旨就到了,张居正(488)非常感激皇上给此殊荣。首辅葬父,皇上亲派太监前往主祭,国朝二百年来没有先例。早已备好物品束装待发的编修嗣修,随父亲焚香接旨后,立刻就出发。皇上亲准他们驰驿,京

  南驿派出的轿马已在门前等候,他们要即刻赶往京南驿,皇上派出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魏朝在那里与他们会合,尔后一道星夜赶往江陵。

  送走了编修嗣修,张居正(488)心里头空落落的,他回到书房,喝了一杯茶,吃了几块甜点,正说开始披览等待拟票的奏折,游七敲门进来,递给他一封缄口的信袋。

  “这是谁的?”张居正(488)问。

  “不知道,门子给我的,他说一个人走到门口交给他,说是给老爷您的。”

  张居正(488)心下疑惑,遂拆开信袋,从中抽出一张淡竹衬底的香笺,笺上写了一首绝句并附了两句话:

  一闻讣告便摧心,

  怅对秋风哭白云。

  贱妾无缘来泣血,

  闲庭空自吊黄昏。

  若能守制,何必夺情

  抑泪遥祭,知名不具

  一看这娟秀的笔迹,张居正(488)的心顿时一阵狂跳,他太熟悉这个笔迹了,更熟悉诗中这缱绻感伤的情调!“玉娘!”他大喊一声,竟手拿笺纸,忘情地奔出书房,跑到大门前。他抬眼看看胡同口,行人寥寥。几个守值的军士,像泥塑的金刚一样站在大门两侧,他回身问站在门厅前的门子:

  “这信是谁给你的?”

  “一位老人。”

  “老人。”

  “是,看上去像冬烘先生。”

  “人呢?”

  “留下信就走了。”

  “快去把他追回来。”

  “是。”

  门子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慢吞吞的。张居正(488)一跺脚,吼道:“快些!”

  门子一惊,再不敢怠慢,飞也似地朝胡同口跑去了。张居正(488)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意识到站在门口不妥,复又怏怏地蹙回书房。

  过了一会儿,门子满脸大汗跑来禀报,说是找不见那老头儿了。

  “你敢断定是个老头儿?”张居正(488)问。

  “千真万确。”

  “是个什么样的老头儿?”

  “瘦巴巴的,好像懂点文墨。”

  “知道了,去吧。”

  门子离开后,张居正(488)又把那首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脑海里老是浮现出玉娘袅娜的倩影和忧伤的眼神。打从去年冬上,玉娘离开积香庐不辞而别后,张居正(488)曾多方打听她的踪迹,迄今仍无寻获。往日,玉娘不止一次露出厌世出家的念头,因此张居正(488)责人多次查访京城内外的所有寺院,一次次都失望而归。玉娘离走的头两三个月,张居正(488)心情一直不好。白天忙于政务,倒也不觉得什么:一到夜晚,他就感到百无聊赖。自玉娘走后,他已很少去积香庐,偶尔去一次,睹物思人,只会让他徒生伤悲。这样怨怨艾艾过了几个月,心情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恢复如初。期间,李太后曾向他打听过玉娘的下落,他不敢说玉娘是因为邵大侠被杀才愤而出走,而是含含糊糊地回答说玉娘为了心中夙愿已遁人空门。听说这么一位美丽的小女子能摒弃红尘矢志苦修,李太后

  对她的印象越发地好了。她要张居正(488)捎信给玉娘,仍要她来宫中探讨佛事:张居正(488)只得敷衍承诺,其实他实在不知道这一只江南的雏燕,如今飞向了哪里。就在他渐渐淡忘的时候,这位玉娘又奇迹般地出现了——不是她的人,而是她带来的这一张痴情如旧的香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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