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542)

2025-10-10 评论


  客用咧嘴一笑挤到前头来对少年说:“你看看箩筐底下,有什么东西没有?”

  少年连忙弯下身子去箩筐翻拣,须臾间竞抠出一把碎骨头和一些米粒儿。

  “这是哪儿来的?”少年一脸茫然。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客用诡谲地问。

  “是什么?”

  “这些小碎骨都是王八骨头,那米粒儿都是陈年的糯米,这两样都是咱偷着放进箩筐里头的。”

  “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咱小时候,也跟爷爷一起卖过瓜。”客用叉着手,不无炫耀地说,“那时候,卖瓜的人多,互相抢生意。为了战胜别的瓜摊儿,爷爷就教了我这个绝招儿。“

  “这是个什么绝招儿?“

  “也不知是啥缘故,再好的瓜,只要一挨上王八骨头,一个时辰就败,若再加上糯米,就败得更快,咱试了多少次,次次都准。”

  “你为啥要害我?”

  少年一脸愠怒,绕过木板架子要过来和客用评理,客用见他认起真来,连忙说道:

  “这一担瓜的钱,咱赔给你。”

  “赔钱是小事,”少年不依不饶,“咱同你一无冤二无仇,你为啥要害我?”

  “不是成心害你,是逗乐子。”客用瞧了一眼万岁爷,又道,“再说,生意场上,本来就是狼对狼,虎对虎,一个人若不见窍放窍,哪能赚得回大把的银子。”

  “看不出,你这个客用倒是一只精猴子。”李太后笑道。走了这半日,她感到有些乏了,便对朱翊钧说,“都快晌午了,咱们先回宫歇息歇息,待用过午膳,睡个瞌睡儿,下午再来瞧瞧。”

  朱翊钧游兴正浓,哪肯离开,便说道:“要不,两位母后先回去,咱还想继续转转。”

  李太后点点头,正欲邀陈太后离去,却听得客用说道:“前面几步路,就是老神仙饭庄,要不,两位太后娘娘去饭庄吃顿便饭再回去?”

  “有什么好吃的?”李太后问。

  “太后娘娘去了便知。”

  客用说罢,先自一溜烟跑去老神仙饭庄报信。
 
 
 
 
 



客用说得很诱人,李太后便临时改变了主意,跟着朱翊钧,走了十几丈远,进了老神仙酒楼。

  比起别的店肆,这老神仙酒楼的门脸儿要阔气得多,烫金的沉香木招牌,花格窗上悬着的遮挡阳光的湘帘,瞧哪儿都吐着富贵气象。及至进得门来,但见八仙桌儿官帽椅儿,甚至屋角安放盆花的弧腿架子,都是一色的黄梨木制作。东墙下立着敞门的四角镶铜的大酒柜,下两层放着两只可盛六斤酒的金镶沉香桶,盛四斤酒的雕花大面爵,上层摆了些玳瑁、犀角、象牙、螺钿、缅玉等质地的酒杯。南墙上,挂了一个装裱得极为考究的行书立轴,笔意有点像赵孟颊的,圆润中透着飘逸。李太后母子和冯保,都是喜欢书法的,一时都凑趣儿走近前来观赏.立轴上写的是:

  老神仙醉乡十宜

  醉花宜画、醉雪宜夜、醉月宜楼、醉山宜幽、醉水宜秋;醉佳人宜微酡、醉文士宜按琴赓古韵、醉侠士宜

  舞剑发浩歌、醉将军宜策马鸣鼍,醉皇帝谁奈我何!

  仔细斟酌这《醉乡十宜》,倒也不是什么谨严的警句,反而觉得随意性很大。

  “这是哪位醉汉诌出的文词儿?”李太后问。

  “若说这位醉汉,可也是天上的龙种。”店里的“掌柜”回答。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黄脸汉,单看光溜溜的下巴,就知道是个“水货”。

  “龙种.”一听这两个字,朱翊钧警觉起来,问道,“那是谁呀?”

  “武宗皇帝爷,论辈分,该是您这个万岁爷的曾祖父呢。”

  “啊,是他?”朱翊钧笑道,“先朝的皇帝爷,就他敢变着法儿找乐子,这《醉乡十宜》出自他的口,也就不奇怪了。‘醉皇帝谁奈我何’.你们听听,就是醉了,也是君临天下的气势。”

  李太后对武宗皇帝沉溺豹房寻欢作乐的荒唐事早有耳闻,她生性不喜欢这种胡闹的人,便问道:“这些酒具,想必是武宗皇帝爷的旧物?”

  “是的,”掌柜的恭敬回答,“紫禁城里开集市,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昨日冯公公指示,索性造一家酒肆,让万岁爷和两位太后娘娘见个新鲜。”

  李太后朝冯保一笑:“原来是你的主意,为何将这酒家取个老神仙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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