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71)

2025-10-10 评论

 
 
 
 
 



朱翊钧跟着孙海,从慈宁宫的后门溜了出来,七弯八折,来到了承光门后的御花园,兴冲冲地跑到那棵老柏树下,抬头一望却傻了眼。昨日看到挂在树梢的那个鸟窝,此时却已不见,回头看看地上,有被打扫过的痕迹。孙海沮丧说道:“到底还是来迟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我问问人去。”朱翊钧一跺脚,准备去找人。
  
  
  孙海喊住他,说道:“太子爷,依奴才看不用问了,说不定就是有人知道太子爷要掏鸟窝儿,故意先叫人掏了。”
  
  “一年也难得找一回乐事,又乐不成了。”说着,朱翊钧怅怅地望着柏树梢,一脸的不高兴。
  
  此时的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水清叶翠,鸟语花香。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连平常显得阴郁冷峻的假山,这会儿也变得生机勃勃,明媚可爱。但朱翊钧已经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和孙海一前一后,怏怏地离开御花园。沿途,不时有路过的太监避向路旁,恭恭敬敬给太子爷请安,朱翊钧也懒得搭理。为了避人,他踅向乾清宫西五所,决定从平常很少有人走动的永巷回慈宁宫。
  
  “孙海,你走上来。”
  
  刚拐进乾清宫西五所的甬道,朱翊钧就回头喊。孙海身为奴才,哪敢与皇太子并肩行走。尽管紧走两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但仍拖拖地不肯上前。朱翊钧见孙海还掉在后头,索性停住脚步,扭过头恼怒地问:“你怎么不上来?”
  
  “奴才不敢。”孙海低声说。
  
  “我要问你话儿,你掉在后头,我怎么问?”
  
  见太子爷发了怒,孙海只得硬着头皮跨步上前,和太子爷并肩走着。
  
  “你今年多大了?”朱翊钧问。
  
  “十五岁。”
  
  “你比我大五岁。”
  
  “是,太子爷。”
  
  “你哪一年进宫的?”
  
  “隆庆三年,已经三年了。”
  
  朱翊钧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白云悠悠的天空。问道:“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
  
  说到“玩”,孙海眼睛一亮,平日训练出来的那种拘谨一下子不见了。说话的嗓子也提高了:“回太子爷,宫外好玩的东西,确实太多了,太多了!”
  
  “啊,是吗?”朱翊钧艳羡地瞪了孙海一眼,“你说说,有哪些好玩的。”
  
  “赶庙会、看社戏、玩狮子、踩高跷、打炮仗、放河灯、斗蛐蛐、过家家……”
  
  孙海如数家珍,说得有板有眼,接着又说了每一种“玩”的方法和乐趣。把个朱翊钧听得心花怒放,惊叹不已。待孙海落了话头,朱翊钧又接着问道:“现在这时候,外头都玩些什么?”
  
  “放风筝。”孙海张口就答,“我还只有五岁的时候,爷爷就教我唱会了一首歌。”说着,孙海就小声唱了起来:
  
  乍暖还寒四月天
  
  东风好像一支鞭
  
  抽得大地百花吐
  
  依哟喂,呀依喂
  
  抽得俺的蜈蚣咿呀嗨嗨
  
  抽得俺的蜈蚣咬着蜻蜓尾巴飞上天
  
  孙海唱得很是投入,唱罢,怕朱翊钧不懂,又解释说:“蜈蚣、蜻蜓都是风筝名儿。俺爷爷手巧,凡昆虫百兽,都能扎制成风筝,放到天上去。”
  
  朱翊钧兴奋地说:“走,我们也回去扎个风筝放一放。”
  
  孙海摇摇头,说:“放风筝要好大好大的空地儿,宫中到哪儿放去?就皇极门里的那片广场还可以放,但皇极殿是万岁爷开朝的地方,威严得很,怎么能让人放风筝呢。”
  
  朱翊钧一听泄了气,不无伤感地说:“孙海,宫外头有那么多好玩的,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进宫来。”
  
  孙海叹口气说道:“太子爷,奴才家穷,进宫是命中注定的。”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主仆二人这么走走停停说话,不觉已把永巷走了一半。忽然,他们听到咸福宫后一排小瓦房里,传出嘤嘤的哭泣声,两人便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朱翊钧说:“走,去看看。”两人寻着哭声,推开一间小瓦房的门。
  
  屋里,一个眉发斑白的老太监坐在杌子上,一个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正抽抽搭搭地哭。看见朱翊钧推门进来,慌得老太监赶忙滚下杌子,伏跪地上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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