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科长这样当众训斥一位女科员,这在夏能仁来讲是破天荒的。从小会议室出来,他心里暗自得意。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向众人表明他和郝萍关系很正常,绝没有超出同志关系的隐秘,他作为科长对下级一视同仁,甚至对郝萍要求更严格。但他这样做的实际效果并不好。郝萍当时让夏能仁搞得有些发懵,还没有作出反应,夏能仁就离去了,等她回味过来了,马上就觉得很懊恼,脑子有些乱,把手里的材料摔得啪啪响,眼泪也不知不觉流出来了。
当时在场的同事对他们科长的表演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后来看郝萍懵了,哭了,他们也才慢慢回过味来。然后大家就又议论说:夏科长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和夏能仁在单位角力的主要对手田副科长更是暗自发笑,他认为夏能仁和郝萍之间有戏可看了。假如这俩人闹翻了,郝萍倒是可以借用的力量呢,因为她以往和夏大科长交往甚密,一定掌握着夏能仁很多的秘密,如果能想方设法让她成为夏能仁的对立面,搞倒夏能仁就指日可待了!
郝萍回到家里,她的丈夫曹成荣并不在家,大概又和小情人鬼混去了。郝萍泡了一包方便面,打开一小袋榨菜丝就着吃。胃口一点儿也不好,吃了半截,她就把方便面倒到马桶里去了。后来她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一段时间来连续看着的一部很吸引人的肥皂剧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个人生闷气真不是个事儿,郝萍后来就觉得应该去找夏能仁,让他说清楚,凭什么那样对待我郝萍?凭什么当着别人的面给我耍态度?联系到最近一段时间夏能仁的种种表现,郝萍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好了十几年的男人,情人,为了他的仕途进退,这是要故意疏远我郝萍,甚至不惜伤害我的人格和自尊!这个夏能仁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一定要找到他,让他给我说清楚!
郝萍拿起手机就给夏能仁拨电话。
喂,哪位?我现在有事,明天再联系吧,拜拜!夏能仁接了电话,没等郝萍开口说话,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郝萍有点儿目瞪口呆。她是用手机打的手机,夏能仁一看号码就会知道是她,哼哼哈哈应付两句,明显是不方便说话,或者是故意冷落她。郝萍很生气,再打,电话里就变成了程序化的提示语: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郝萍把自己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然后歇斯底里大叫:夏能仁,你不是人!你不是个男人!你是个小人,狗日的小人……
郝萍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黑着眼圈,刚上班就闯到夏能仁办公室去了。
夏能仁,你不得好死!郝萍反手关上门,冲着正在办公桌前装腔作势一副忙忙碌碌样子的夏能仁瞪着眼睛,咬牙切齿说。
怎么啦?夏能仁正是所谓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打电话了吗?
我用手机打的,你看不见号码?你装洋蒜骗鬼呢?
哦。昨天晚上?快10点了?对对对,是有一个电话。我忙呢,没顾上看号码,就给回掉了。原来是你啊?
你不看号码,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没好好听。忙呢。
夏能仁我算看透你啦。你是个骗子,小人,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口口声声说忙,你有那么忙吗?再忙还比我找你更重要吗?
重要,重要。
你到底忙啥呢?
忙着跟我老婆睡觉呢。夏能仁很流氓地讪笑着。
夏能仁,你是流氓,你狗日的黑了良心,你不得好死!呜呜呜呜……郝萍捂着脸,大声哭着跑出去了。
郝萍把门摔得山响,惹得科室的同事都站到楼道里来看。
夏能仁真把郝萍得罪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郝萍但凡遇见夏能仁,总是用眼睛狠狠瞪他,走路的脚步声也无端地加重,像是要表达仇恨的心情。偶尔因为工作关系,郝萍不得不和夏能仁单独接触,她眼睛就望着天花板,说话的口气跟冰碴子一样,离开的时候就像跟门扇有仇,总是摔得响亮,甚至有时候还用劲儿吐一口唾沫,以示轻蔑。对于这一切,夏能仁心里当然也不是很舒服,但他能理解。他甚至想,爱之深才能恨之切,这说明郝萍心里还是爱他,放不下他。夏能仁心里暗自念叨:萍啊,你别怨我狠心。男人总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总应该有所追求,总不能因为儿女情长毁了自己的前程,总不能只顾一时快乐因小失大把大事都搞砸了。我心里会感激你,我将来还会对你好,但现在不行。因为再不抓紧,我这一辈子就没有机会了。身在仕途的男人要是混不成一个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哪岂不是白白在政府机关呆了半辈子?哪岂不是成了一个失败者、一个弱智、一个白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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