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阳回答,“因为资料太少,我们无法澄清敌人兵力突然增加的原因,尤其是通道无法解释。”
严泽光又问,“你们说顺应敌情变化,指挥员当机立断,改变战术,这里的指挥员指的是谁?”
沈东阳说,“战地日志记载,您是这次战斗的直接责任者,改变战术应该由您决定。”
严泽光说,“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改变打法的决定,二营是自己行动的。”
沈东阳说,“可是,如果二营没有从反斜面上攻下双榆树高地(122),一营的情况可能会更差。所以,我们认为二营的行动是正确的。当然,如果二营没有行动,在您向主峰发起进攻的时候,二营若在二号高地(122)策应,那是最好的效果。”
严泽光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一段你们要重新搞,我们不能把胜利说成是偶然,也不能把失利说成偶然。”
沈东阳说,“可是这是一场胜利的战斗,我们请示过王副师长。王副师长说,历史往往就是由很多偶然的因素构成的。我们之所以用‘指挥员’这三个字代替了您和王副师长的名字,就是把这场战斗看成是您和王副师长集体智慧的结晶。”
严泽光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什么集体智慧的结晶?这是集体愚蠢的结晶。要实事求是,功过是非,说个清楚!”
沈东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陷入到迷茫之中。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三年前,师长还信誓旦旦地说,“双榆树战斗已经由组织上下了结论,我无条件地接受。师史办公室的同志要排除一切干扰,秉笔直书。只要我严泽光还活着,就不许再提此事。请同志们以大局为重,维护常委班子的团结,不要再煽风点火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反复?”
这个谜一直装在沈东阳的心里,直到三个月后,裁军命令下达,三团被撤销,沈东阳似乎才有点明白了,原来师长看得更远更细。当然,那也只能是揣测而已。
这件事情后来就闹到了王铁山那里。王铁山对严泽光说,“严师长,我知道双榆树战斗给你留下了创伤,但是它已经是历史了。历史对双榆树战斗做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场胜利的战斗,因为它达成了上级的战役意图。现在我们是在整理二十七师的荣誉简史,是为了保留二十七师这支部队,不是你我个人的恩怨问题。”
严泽光说,“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用一个指挥员的概念包括了你我两个人,等于是给了我一个面子,一个台阶,让我仍然保持那场战斗最高责任者的体面?”
王铁山说,“不是体面,是荣誉。事实上,那次战斗就是我们两个营密切配合的结果,离开谁,取得胜利都是不可想象的。”
严泽光冷笑一声说,“不是我们两个营密切配合的结果,而应该是你配合我的结果。是谁让你离开二号高地(122)的?如果你不离开二号高地(122),战斗的胜利就不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你也不会站在主峰上。”
王铁山说,“我承认我的战术没有你成熟,但是我不能等到你迟到二十分钟的命令才行动。当我在二号阵地上发现我失去目标的时候,我只能向主峰发起冲击,我要寻找敌人。”
严泽光说,“阴差阳错啊,阴差阳错啊,我告诉你,即便是胜利,也是一笔糊涂账!”
王铁山说,“即便是糊涂账,也是胜利!”
严泽光不说话了,自己走到门后,拣起被扔掉的荣誉简史,拍在办公桌上,两手拇指按着太阳穴,揉了很久才说,“老王,请原谅我失态,我想起了那些牺牲的同志,心里很难过。也许,我们都没有错。”
王铁山说,“也许,我们都错了,可是战斗胜利了。那是一场胜利的战斗,牺牲的烈士们会理解我们的。”
严泽光说,“好吧,就这样吧。”
4
不久,精简整编的正式命令就下达了。
由于二十七师拥有辉煌的历史,二十七师没有被裁掉,但是根据军区的命令,二十七师必须缩编,保留炮兵团和坦克团,从三个步兵团里裁掉一个团。
军党委给二十七师三天时间,要二十七师自己先拿出一个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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