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泽光说,“很简单,我需要你支持,也需要你反对。”
王铁山说,“这我就不明白了。你需要支持我知道,你是个管大事的人,小事全都当了甩手掌柜。可是把权力交给别人你又不放心,交给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副手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难道你真的需要我的反对吗?”
严泽光说,“真的需要。我越来越感到需要你的反对了。”
王铁山说,“不懂,你的战术神出鬼没。”
严泽光向王铁山伸出手来,张开五指,倏然攥紧,出其不意地向王铁山当胸一拳捅了过去。王铁山本能地一闪,把这一拳躲过了。王铁山叫道,“妈的,哪有师长打副师长的,这比国民党还国民党,简直就是日本鬼子。”
严泽光说,“我这个师长,没有日本鬼子打,我只好打你这个副师长。”
王铁山说,“我这个副师长也不是轻易能够被打倒的。”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上就挨了一拳。严泽光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个师长,也不是轻易罢休的。”
王铁山抬起头,看看严泽光,又看看天,嘿嘿一笑说,“我明白了。和平时期,没球仗打了,你严泽光有劲没地方使,没有对手,一拳打在空中,没精打采。天天打空气,拳脚就废了。你是把我当假想敌练啊,当靶子啊!”
严泽光说,“你不也是一样吗?别看我们现在老了,进步慢了。但是,你王铁山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参加革命遇上了我,我当排长,你跟着屁股就撵上来了。我当连长,你跟着屁股又撵上来了。我爱上了杨桃,你也跟着屁股掺和。你是跟我铆上劲了,我每前进一步,你就在后面紧迫不舍。你紧迫不舍,我就拼命地往前跑啊跑啊!要不然,以你那个半真半假的高小毕业文化程度,能当上副师长吗?早就回家当小炉匠了。”
王铁山说,“你说得有道理,但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吧。我当副团长你还是营长,我当副师长你还是团长。”
严泽光说,“哈哈,这就是你对我的贡献。你永远只能比我快一步,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快一步,激发我马上前进两步。你当我顶头上司的时间总和加起来不超过三年,我正你副的时间至少是十年,这还不算我在同级的位置上指挥你,比如工作队长,比如主攻营长。”
王铁山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不离休,继续给你当靶子,让你这个老师长再往前拱一步?”
严泽光说,“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同志哥,我告诉你,很快就要恢复军衔制了,没准还能搞个将军干干呢,咬紧牙关坚持住,也许曙光就在前头。”
9
可是曙光迟迟没来。不仅王铁山岌岌可危,半年之后,连严泽光都感觉到当将军基本上没戏了。
这年调整干部,王铁山在副师长的位置上就差半个月了,到划定的那天,即当年十二月三十日,他的年龄超过了五天。但是在召开军常委会之前,军政委刘界河突然指示干部处,一路飞机火车快速行动,到王铁山的家乡去搞了一个调查,证明王铁山档案记载的年龄日期为农历,而按照阳历计算,他的年龄应该在次年阳历二月二日,这个年龄日期符合提升为正师职的最后期限。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干部科长姚得春,紧接着姚得春就把消息暗示给了沈东阳,沈东阳在下午向严泽光呈递112号演习计划的时候,“顺便”问了严泽光一个问题,“师长,您的档案年龄是以农历记载的还是以阳历记载的?”
严泽光伸长脖子,把目光从老花眼镜的上框上射出来,落在沈东阳的脸上反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沈东阳说,“顺便问问。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师长您的生日呢。”
严泽光说,“第一,作为作训科长,一个大参谋,你没有必要知道师长的年龄。第二,作为一个女婿,你不知道岳父的生日是失职。”
沈东阳说,“亡羊补牢尤未为晚。我作为女婿应该知道岳父的生日,以便祝寿。”
严泽光盯着沈东阳看了一阵,笑道,“少给我搞障眼法。你沈东阳跟我一样,不爱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今天突然发问,必有缘故。不要弯弯绕,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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