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界河说,“所有的历史都会留下说不清楚的东西。”
严泽光不吭气。
刘界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严泽光还是不吭气。
刘界河说,“红军时期,一支团队遭到敌军围困,就在决定突围的时候,接到密报说,内部出了八个奸细。这时候团长政委犯难了,抓这几个所谓的奸细吧,证据不足。不抓吧,又怕真的是他们里应外合,带着他们突围有很大的风险。而且没有时间调查了。商量再三,团长和政委决定,把这几个人毙了。后来就把人捆起来,派一个枪手从他们的背后一个一个地朝后脑勺射击。就在即将行刑的时候,一个‘奸细’突然喊了起来,说‘我只提一个请求,大敌当前,要节省子弹。我们自己了断吧。’说完就一头栽在地上。脑门磕在石头上血流如注。其他几个人纷纷效仿,差不多都喊,‘大敌当前,要节省子弹。’顿时……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严泽光说,“不知道。”
刘界河说,“想知道结果吗?”
严泽光说,“已经知道了,停止行刑。”
刘界河说,“没有。团长说,‘同志们,也许你们是冤枉的,可是情况复杂,没有工夫调查,如果你们是清白的,那就算为革命牺牲了。就按照你们说的,节省子弹吧。’”
刘界河说完,心情很沉重,两个人都不说话。
后来严泽光说,“政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刘界河问,“比起这八个人的牺牲,我们活着的人受点委屈,甚至被冤枉,又算得了什么呢。非常时期,非常情况,必有非常之手段。谁要是认为历史是可以说清楚的,那就太天真了。”
严泽光说,“但我不认为双榆树战斗是在非常时期非常情况下采取的非常手段。”
刘界河说,“但它已经是历史了。我们革命军人,要有胸怀。谁要是一味纠缠历史老账,一味生活在委屈之中不能自拔,那他就只能把自己置于痛苦之中。不就是记一个大功吗?”
严泽光说,“我凭什么不能授衔少校?一个不明不白的双榆树高地(25)战斗,闹得我一个营的军官,军衔普遍比二营的低,这叫什么鸟事儿?”
刘界河瞪着严泽光说,“难道你参加革命就是为了军衔?”
严泽光说,“政委你要我表态吗?”
刘界河说,“我要你放下包袱。我送你两句话,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严泽光说,“我尊重事实。”
刘界河说,“我更希望你尊重组织结论。”
5
这几年,王铁山和严泽光各忙各的,暗中较劲,两家的女人倒是走动经常。王雅歌比孙芳大一岁,孙芳喊王雅歌雅歌姐,什么话都说。孙芳把想要孩子的心思跟王雅歌讲了,王雅歌说,“你别压力太大,你还年轻,我们来想想办法。”
孙芳说,“不瞒雅歌姐说,好多办法我都想了,连白蜡树那里我都去了。”
王雅歌问,“白蜡树是哪里?”
孙芳支支吾吾地说,“白蜡树是……送子娘娘庙……都说那里的香火很灵。”
王雅歌说,“嗨,你怎么会信那玩意儿。生育问题是科学问题,你再也不要搞这种封建迷信了。”
孙芳说,“我们家那口子太想要孩子了,看见你们的妞妞眼睛就发直,恨不得抢回家不还你们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王雅歌说,“没有办法也不能瞎想办法,不能病急乱投医。”
孙芳说,“雅歌姐,我上白蜡树的事情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王雅歌说,“立即停止封建迷信活动,我也来帮你想办法。”
王雅歌在师医院工作,在这方面自然要比别人了解得多。
二十七师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部队,但是自从朝鲜战场上回来之后,病号特别多,有的是肠胃,有的是肺,而更奇怪的是,很多人结婚之后不生育。这个问题师医院解决不了,开始也没有在意,当作普通症状,一般都介绍到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后来这类病人多了,引起了注意,把各种不孕病例综合起来分析,终于发现,那些不能生育的同志多数参加过恒甫战役,专家认为,与严寒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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