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泽光说,“话粗理不粗。”
刘界河说,“那好,今天我们就来个雅俗共赏,但不要搞通宵达旦。晚上我要喝酒。”
严泽光说,“我的意见不多,就三条。”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刘界河的办公室。
刘界河让警卫员给严泽光倒了一茶缸开水,把手一指说,“开始。”
严泽光说,“那我就开始了。情况是这样的……”
刘界河把手一摆说,“打住,又拐弯了不是?”
严泽光说,“那我就从头说起。昨天发薪水,我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我的营长一当就是八年,我当营长的时候还没有结婚,现在孩子已经六岁了,已经上学了,我还当营长。”
刘界河说,“那没有办法,抽调你去工程兵部队当团长你不去。”
严泽光说,“我是个野战军步兵营的营长,玩步兵战术我是行家,玩工程技术我基本上就是傻子,我不能因为追求职务而去做我力不能及的事情。”
刘界河说,“现在是和平时期,好多部队都转行了,有的还撤销了,干部多得像狗一样,漫山遍野都是。我这个团政委比你时间更长。战争年代我平均一年升官一级半,和平时期十年不升一级,这也是正常的。还有什么没想到?”
严泽光说,“我授衔的时候是个大尉,眼睁睁地熬到年头了,总算可以授少校衔了,他妈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取消了。这不是瞎折腾吗?看来我这辈子是当不上校官了。”
刘界河说,“这话不要随便说,这是上面的事情。”
严泽光说,“为什么不让说?授衔的军官是军官,不授衔的叫干部。干部是什么,日本鬼子才叫干部。”
刘界河说,“严泽光同志,你说话注意一点。你是个老同志了,要注意影响。”
严泽光说,“连老同志都不敢说话了,还有谁敢说话?”
刘界河尽管表面上对严泽光很严厉,但是从心里来讲,他还是很器重这个干部的,而且他也认为严泽光的意见不无道理。这些从战争年代打出来的干部不是一般的干部,他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你不让他说话,你让他闭嘴那可能吗?
刘界河说,“在这一点上,你要向王铁山同志学习。上次有一个提升的机会,党委已经上报要提他了,可是他却谦虚地说,他文化不高,水平有限,主动推荐朱振国当参谋长,他不跟你一样,还是个营长吗?”
严泽光说,“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没想到。没想到组织上会推荐王铁山同志当参谋长而没有推荐严泽光同志。政委同志我向组织上提出疑问,严泽光同志差吗?”
刘界河说,“至少在觉悟上比王铁山同志稍逊一筹。”
严泽光说,“第一,我们军人是要打仗的,是要懂战术的。时传祥同志掏大粪受到了国家主席的接见,你能说他觉悟不高?可是他能够当团参谋长吗?第二,我也不承认我觉悟就比王铁山同志差。当然我这不是说王铁山同志不好,王铁山同志很好,你把他提成副团长,哪怕你把他提拔成大军区副司令,我都没有意见,但是你们组织上推荐他当团参谋长,我认为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
刘界河火了,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喝道,“严泽光同志,你太狂妄了!你有什么理由说组织上推荐王铁山当参谋长是驴头不对马嘴?”
严泽光说,“参谋长是什么?是司令部的灵魂,是指挥整个部队作战行动的中枢的中枢。王铁山同志觉悟哪怕再高,也抵消不了在作战指挥上的先天不足。他管参谋长可以,但是他不能当参谋长。”
刘界河又把椅子扶手拍了一下说,“还是狂妄,更加狂妄。谁在作战指挥上先天不足?你别忘记了,双榆树战斗……”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刘界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急不择言说漏嘴了,恐怕点到严泽光的死穴了,恐怕戳到了严泽光的痛处,恐怕要伤严泽光的自尊心了。
果然,严泽光神情大变,脸色苍白地看着刘界河,嘴唇有些颤抖,很长时间一言不发。最后说,“关于双榆树战斗,组织上的结论,我是有保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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