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界河说,“上午王铁山打了探亲报告,下午你的又送上来了。你们莫非是搞什么阴谋?”
严泽光说,“我们没有搞阴谋。我不知道王铁山也请假了。”
刘界河说,“难道你们是不谋而合?为什么要走一起走?”
严泽光说,“第一,如果情况属实,那真是不谋而合;第二,我们两家虽然都在鄂豫皖,但不是一个县,井水不犯河水;第三,我们一起被隔离,一起被审查,一起被免职,一起告老还乡也在情理之中。”
刘界河说,“妈的小诸葛,你以为我是稀罕你啊,我恨不得给你放假十年,让你重新当农民。但是现在我不能放你走,尤其是不能放你和王铁山一起走。你们这两个冤家,鬼一出神一出,我不放心。”
严泽光说,“政委你放心,我和王铁山在一起,什么都能搞得好,就是搞不好团结,更不要说肝胆相照搞阴谋了。你批不批准王铁山请假我不管,但是你要是不批准我请假,我明天就找工作组,我承认那些所谓的反动言论是我写的,我还回到我的隔离室。刘政委你就等着交代你的问题吧。”
刘界河说,“嘿嘿,四条腿的蛤蟆我见多了,就是没有见过三条腿的驴。我还怕你要挟?你要是真的探亲也行,我批王铁山一个月,批你半个月。”
严泽光说,“能不能调个个儿,批我一个月?”
刘界河说,“也行啊,王铁山先走,等他回来你再走。”
严泽光说,“刘政委你太偏心了,为什么他先走我后走。我现在被免职了,白天没球事,晚上球没事,身上都快长毛了,你不批我休假,我给你捣乱,天天写你的大字报。”
刘界河说,“你先走也行,那就等你回来王铁山再走。”
严泽光说,“我同意。”
刘界河在电话里嘿嘿一笑说,“你同意?那是你同意的事情吗?你要一起走,我偏让你分开走。你同意分开走,我偏让你一起走。让你们这两个冤家狗咬狗,互相监督。”
刘界河说完,放下电话,刷刷地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干部科长:“同意王铁山和严泽光休假一星期,一起出发,一起归队。”
6
严泽光一接到干部科长的通知就傻眼了,惨叫道,“一星期?一星期够干球事!我老家离这一千二百公里,火车就是照死地跑,也得一天一夜加半天半夜。来回路上就要三天三夜。你们这些机关大老爷为什么不从实际出发,干部原籍距离你们干部科难道没有掌握吗?”
干部科长理直气壮地回答,“严团长息怒,我不仅能算出你回原籍的火车距离,还能算出汽车距离。你们报销探亲车票的金额,正负不会超出本科长预算的百分之五。可是严团长你想想看,这是我说了算的吗?”
严泽光怒气冲冲地去找王铁山,王铁山也正在为这事发愁,看着严泽光说,“咋办呢?别说去广西了,就是真的探亲也不够啊,除非把咱俩的假期加起来让一个人回去。”
严泽光说,“你真是死脑筋。第一,假期是从明天开始算起的,至十月三十日凌晨止,只要我们精打细算,可以把假期拓展为十天。”
王铁山说,“十天也紧张啊,现在学生到处搞串联,车上挤得要死,路上慢得要死,比牛车还慢。”
严泽光说,“第一,早就不搞串联了,现在是‘文化大革命’胜利阶段。第二,你我虽然被免职了,干部证还是有效的,我们都是十四级干部,是可以坐软卧的。第三,就算不能按时归队,也无所谓。哪怕现在打仗了,你我两个下台团长也干瞪眼,还不如躲出去心里好受些。”
严泽光这样一说,王铁山就动心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把谎跟孙芳撒出去了,就像上足了劲的发条,不把弹力释放掉,恐怕是要憋出毛病的。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达到了高度的一致,便紧急行动起来,先是由王铁山托熟人开后门买了车票,两小时后两人便出现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为了保密,他们连车子也没敢派,是乘公共汽车来的。
王铁山上身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下面一条草绿色的军裤,多少还像个工宣队长或者队员。严泽光的样子有点滑稽,上面穿着摘了领章的军上衣,下身穿了一条蓝裤子。他是忙中出错,决定了要微服私访,这才发现没有便衣,这条裤子还是十多年前王雅歌怀孕的时候做的,腰身极其肥大,还是女式的,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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