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说,“喝醉不要紧,只要主义真,醉了沈东阳,还有姚得春。”
沈东阳数了数,除了他自己,包括王奇在内,一共八个人需要敬酒,他就一杯一杯地倒,嘴里念念有词,敬首长的,敬首长的,敬贾阿姨的,敬王阿姨的,敬孙阿姨的,敬丽文的,敬王奇的,敬姚干事的……一共倒了八杯,眼看倒了大半碗,估计有三四两,站起身来,举起酒碗,在众人面前亮相之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和阻止声中,仰起脑袋把酒一饮而尽。
王铁山说,“好小子,有种!”
严丽文说,“沈叔叔,不,沈参谋,不,沈大哥,太了不起了,简直就像英雄!”
只有严泽光矜持地笑笑,看着姚得春说,“沈参谋这个动作是有名堂的,姚干事,知道什么叫先声夺人吗?你麻烦大了。”
果然,后来再敬酒,大家一致保护沈东阳,说沈参谋英雄豪气,喝多了,不能再让他喝了。好像沈东阳是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受到人民群众的一致爱戴。
几个女人和孩子酒量有限,但是敬酒人人都有一份,多数冲着王铁山和严泽光以及姚得春。而此时沈东阳已经坐在沙发上和严丽文说悄悄话了。
沈东阳说,“你为什么不喊我沈叔叔了,居然喊我沈大哥。”
严丽文说,“我爹爹定的规矩,凡是当兵的,都是他的战友,都是他的平辈,所以我们要喊叔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军医大学的学生,也是军人了,跟你也是战友了。”
沈东阳说,“恐怕不对,你不能因为上了军医大学,就提高了辈分。照你这么说,你和你爸爸和你爹爹也成了战友,那该怎么称呼?”
严丽文说,“去你的,我爸爸和我爹爹跟你自然不一样。”
这顿庆贺晚会,其乐融融,几乎没有出现一点不和谐的音符。结束之后,三个女人带着王奇在包间另一端说女人的家长里短。严泽光和王铁山带着严丽文在沙发区交代上学注意事项,什么优良传统啦,什么艰苦朴素啦,什么谦虚谨慎啊,等等。
沈东阳假装喝醉了,傻傻地看着,傻傻地笑。
沈东阳在心里同情着严泽光。
这次参加王、严两家的聚会,沈东阳有一个令他心疼的发现,严泽光真的老了,尽管他也就四十六岁,可是由于在同一职务上呆的时间较长,也可能是由于他的一肚子战术思想得不到施展,就像困在笼子里的老虎,不,困在笼子里的老虎还可以仰天长啸,严泽光连长啸的条件都不具备,他就像一个道具一样,被女人们和孩子们支配着使用着,连说话都不再像过去那样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了,居然也变得琐碎起来了,脸上皱纹多了,下眼袋松弛了,脸上甚至还长出了几粒黑黄色的斑点,那是老年斑,在他这个年龄是不应该长的,然而他居然就长了。
沈东阳想,严泽光即便是老了,也不是岁月催老的,而是因为没有用武之地给憋老的。
7
因为沈东阳速战速决,顺理成章地退出鏖战,姚得春便孤军作战了,一会儿要敬这个首长,一会儿要敬那个阿姨,如此这般,三番五次,没完没了,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他已经酩酊大醉了。众人说话,他还在餐桌边上呼呼大睡。
王铁山和严泽光那天情绪很好,都喝了不少酒,一半清醒一半醉。两个人都把思维集中在严丽文身上。尤其是严泽光,他很少有机会同女儿这么近距离地交谈,现在孩子大了,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明白的惆怅,想起了这么多年,确实对不起孩子,也确实应该感谢王铁山。严泽光说,“孩子,爸爸在你身上花的力气实在太少了,自愧不如你的爹爹。”
王铁山说,“你也别这么说,我这个人抓战术不行,那我就抓人才呗。”
严泽光说,“我知道老王你不是挖苦我,可是你说这话我的心里还是不受用。我抓那点战术管什么用?用沈参谋他们的话说,游击战不能指挥未来的科技战。”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沈东阳突然睁开眼睛说,“报告首长,我没说过这话,我恰好认为,在科技含量不能对等的前提下,我们中国军队就是要发挥我们的游击战优势,当然,那是有未来战争特征的游击战,而不是鸡毛信似的游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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