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升一天几次给柳依依打电话,第一句总是问:“在哪里?”柳依依说:“在公司。”或者说:“在跟朋友聚会。”有一天宋旭升去广州出差了,晚上柳依依去了宾馆,跟秦一星正准备亲热,宋旭升的电话来了,问:“在哪里?”柳依依说:“在床上。”宋旭升又问:“在干什么?”柳依依说:“睡觉。”宋旭升说:“到底在哪里?干什么?”她说:“告诉你在床上,睡觉,骗你了吗?”生气地收了线。秦一星说:“在床上睡觉,你倒是实事求是。”柳依依说:“我不想撒那么多谎。”
到年底房子装修好了,柳依依打电话告诉了妈妈。妈说:“那就把事情办了吧。”宋旭升说:“能不能简单点,搬过去就完了。我一想起那么复杂的程序,头就大了。”柳依依也想简单点,她跟妈妈商量,妈妈说:“我把女儿养这么大,喝杯酒都很过分吗?”柳依依又打电话给秦一星,秦一星说:“你妈是对的,你不让他麻烦,他以为结个婚好容易,怎么会珍惜?再说那天来那么多客人,都是你们婚姻的见证人,仪式是用来认同你的价值,保护你的未来的。”柳依依说:“我要谁保护?”秦一星说:“依依,你是女人,女人今天可以骄傲并不意味着明天也可以骄傲。”
过年之前完成了婚礼。颜福林给宋旭升找了十辆花车。婚礼的前两天,秦一星开车到证券营业部楼下,把柳依依叫了下来。天下着小雨,柳依依打着伞站在车旁,秦一星从车中伸出手来给了柳依依一包钱,说:“八千八。”又说:“后天我还是来看看你披婚纱的样子,吃饭我就不进去了。”柳依依捧着钱要哭了,说:“你看我真的就这么结婚了,我心里好苦啊!”秦一星说:“都要做新娘子了,还哭?”柳依依说:“下了班你接我去宾馆吧!这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了。”秦一星说:“那好吗?你都要做新娘子了。”两人都不说话。柳依依看着伞上的水滴在车顶上,一滴,又一滴,水珠又从车顶滑下来,滴在秦一星手背上。柳依依盯着他搁在车窗上的手,那是一双多么熟悉的手啊!她突然说:“那我上去了。”也不等他回答,把伞转了一下,水珠斜飞出去。她把伞斜下来,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转身走了。
婚礼那天,秦一星来了,他的车上坐着柳依依的几个同学,送到了酒店。他没有下车,把一只手伸到车外远远地朝柳依依隐隐挥了挥,柳依依把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抬了一下,又抬了一下,终于没抬起来,就垂下去了。十二点零八分,婚礼开始,当司仪要新郎把新娘抱上台,很多彩带朝柳依依飞过来。柳依依闭上眼想着,如果是秦一星抱着自己上去,会不会有不同的感觉?
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是在柳依依家过的。初八宋旭升要上班,初七就回麓城了。柳依依还晚几天回去。晚上秦一星忽然发了信息来问:“明天是什么日子?”柳依依想起明天是元宵节,这又算个什么日子?秦一星打电话来说:“明天是我们相识五周年纪念日,你怎么会忘了呢?我们明天找个地方纪念纪念吧。”约好了在麓城接站的时间。
第二天清早柳依依去搭头班车。刚下车有人在叫“依依”,柳依依正准备兴奋而爆发地叫一声“秦屁”,一看却是宋旭升。她非常失望,失声说:“你来干什么?”宋旭升怔一下说:“不是来接你吗?你妈叫我来接的,说你带了好多腊肉干菜。”柳依依急得心痛,就去找厕所,蹲在那里把情况跟秦一星讲了。秦一星说:“既然这样,今天只好就这样了。”又说:“还有明天呢,后天呢。”
第二天一上班,秦一星就来了信息:“推迟一天的纪念日还是纪念日。”下午快下班时柳依依给宋旭升打了个电话,宋旭升说:“又要加班!”柳依依想,到时候他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来怎么办?于是说:“加完班郭经理请我们几个吃饭。”宋旭升马上问:“有几个?哪几个?”柳依依说:“烦不烦呢?张三,李四,王五,还有我,加上郭经理,五个。五个,反正不是两个。”宋旭升说:“那我也来吧,五个人是吃,六个人也是吃,吃完陪你回家,晚上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柳依依说:“什么意思呢?你守着我呀!”宋旭升说:“守着你那是我的责任,别人我有心情去守她?”
想来想去,柳依依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碰到这个死心眼儿的人,就不会有万全之策。她只好又打电话给秦一星,秦一星说:“哦。”柳依依等他说下面的话,也许再推一天,哪怕明天中午,自己下午请一会儿假,时间也来得及。可秦一星却再不说什么。她只好说:“再联系。”把话筒沉重地放下。双手支着头坐在那里,柳依依心情很郁闷,宋旭升竟然这么执着,秦一星竟然这么淡漠,都是没想到的。自己呢,两边都恨,又两边都对不起。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闹出大事情来的。宋旭升说过,谁给他戴绿帽子,他就提刀把那人砍了。这话她跟秦一星说了,不该跟他说的,他为自己点点滴滴想得太多,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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