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两张裸体扑克在东山脑中清晰地显示出来,它们就放在右侧的口袋里。但东山觉得没必要拿出来重复一下,因为更生动的形象就在床上。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嘴里奔出,那是他进屋后听到的第四次强硬的声音,那是一种比匕首还要锋利的声音。他要露珠去掉此刻盘踞在她身上的胸罩和短裤。露珠又一次错误地理解了东山,她以现在的错误去证实刚才的错误,所以她确信无疑地认为,东山的激情已经到了无法压制即将奔泻的时候了。因此她十分麻利地脱下了胸罩和短裤,她感到自己赤裸的躯体魅力无穷,她以为东山就要肆无忌惮了。可是东山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令她莫名其妙。刚才那种锋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按照声音指示来到了床下,她现在站在东山面前了。她感到胸部很沉重,这沉重使她得意洋洋。然而东山却往后退去,一直退到门旁,东山的神态又一次使她莫名其妙。但她随即便认为自己正在被一种情欲观赏,而那种情欲从观赏到进入将会瞬间来到。这时候她听到东山要求她把双手叉在腰间的声音,于是她就将双手叉了上去。但是她感到这样的姿态似乎呆板,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微微曲起右腿。这无疑是她所犯的所有错误里最为严重的。右腿微微曲起后,刚好符合了东山口袋里黑桃Q反面所展示的姿态。不久之后她又听到东山要求她把双手放到脑后去的声音,她再次照办了。那个时候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并拢到一起。这一次的姿态符合了红桃Q反面所展示的。到这时露珠显然已经看到东山眼中可怕的目光,可是她忽视了。她不仅忽视而且还卖弄风骚地扭动了一下。于是东山那张破烂的脸像是要燃烧似的扭曲了。这时露珠似乎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她看到东山朝自己走了过来,于是那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当她看到东山随手拿起一只烟缸时,她终于听清了那是父亲咳嗽般的笑声,这笑声的突然来到使她大吃一惊,这时那个烟缸已经奔她前额而来了,她看到烟缸如闪电一样划出了一道白光,她还没失声惊叫,前额就已经遭到了猛烈一击。她双腿一软倒了下去,脑袋后仰靠在了床沿上。
东山随手操起烟缸向露珠头顶砸去时,他没有听到烟缸打在她脑壳上的声音,那时露珠的失声惊叫掩盖了这种声音。露珠的惊叫让东山感到是一条经过附近的狗的随便叫声。随后露珠的身体像一条卷着的被子一样掉落在地。那个时候东山才发现烟缸已经破碎,碎片掉在地上时纷纷响起刚才关门时那种“砰”的声响,但是东山对这种过于轻微的声音十分不满。他现在心中的嫉恨需要更为强烈的声响来平息。于是他操起近旁的一把凳子,猛地朝露珠头上砸去,凳子的两条腿断了,刚才床的“嘎吱”声短暂地重现。他听到露珠窒息般地呻吟了一下,同时他看到露珠脑袋歪过去时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这情形使东山对自己极为恼火。于是他又操起了另一把凳子,可是他马上觉得它太轻而扔在了一旁。接着他的眼睛在屋内寻找,不一会他看中了那个衣架,但是当他提起衣架时又觉得它太长而挥舞不开。然后他看到了放在墙角的台扇,台扇的风叶已经取掉。他走过去提起台扇时马上感到它正合适。他就用台扇的底座朝露珠的脑袋劈去,他听到了十分沉重的“咔察”一声,这正是他进屋时钥匙转动的声音,但现在的咔嚓声已经扩张了几十倍。这时露珠的脑袋像是一个被切开的西瓜一样裂开了。东山看着里面的脑浆和鲜血怎样从裂口溢出,他们混合在一起如同一股脓血。灯光从裂口照进去时,东山看到了一撮头发像是茅草一样生长在里面。
东山拂晓时走入了这条小巷,东山的出现,完成了老中医多日前的预测。那时早晨已经挂在了巷口的天上,东山从那里走了进来,走入了老中医的视线。东山是这一天第一个走入他视线的人,在此之前有一只怀孕的猫在巷口蹒跚地踱过。尽管东山的面容已被硝酸全盘否定,但是老中医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在那个绵绵阴雨之晨第一次走来的年轻人。因此此刻看着东山走来时,他的心脏和两个肺叶喜悦地碰撞了一下。东山摇摇晃晃地走到窗下时站住了脚,然后微微仰起了脸。老中医深刻领会了这个回首往事的姿态。接着东山的身影在下面一闪后便消失。老中医听到楼下那扇门“呀”地一声,随即是门框上的灰尘掉落下去的声音,然后是几下轻重不一的脚步。从脚步的声响里,老中医精确地计算出东山进屋以后跨出了几步,和每一步的距离。当他离开窗口准备趴到地板上那个小孔去时,他感到东山就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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