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无匪,有匪无我!”
他的幕僚,在另一个院子里,听到他雷霆一声,以为在指责什么人。
“老总发谁的脾气?”
“不知道。”
他们问站在他门口的卫士,卫士回答说:
“没有人进房子。”
但他们大体上都了解他的个性,所以也不十分惊奇。
这时候他已经走到地图面前,头和眼珠转来转去,对于红军现在活动的地区和幕阜山东端,看得非常仔细。眼睛不断地被千千万万条曲线和字迹所吸引,他看到红军一定要到幕阜山东端,于是用红铅笔划个大圈,同时拿来达尺在地图上比来比去,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量上量下,一分一厘都不粗心,于是又用绿铅笔从红圈的西南向秦山划个矢标,又转到东南方和东方各向秦山划个矢标,几根绿的矢标从红圈外面越过红线指着红圈中心诸村落,又在北面和西面,在有些复圈的符号上,用绿铅笔划个较大的圆圈,于是回到办公桌前,在桌上沉重地击一掌,随即放低声音默念着《曾胡治兵语录》中的话:
“天下事只在人力作为,到水尽山穷之时,自有路走,只要切实去办。”
夜不知不觉过去大半,鸡声喔喔,冲破了静寂的夜。曾士虎将军更加兴奋,把门一推,大声对卫士说:
“叫李参谋处长来。”
参谋处长已睡着了,但为长期紧张的军事生活所养成的习惯,一闻呼声,就坐起来。他急速走到曾士虎将军房子里。正在看地图的曾士虎头也不抬,严肃地说:
“孙师的飞机报告,罗霄纵队今下午可到秦山。我看他们这几天,天天走路,天天打仗,一定会到秦山休息,我们应乘机把敌人歼灭于修水以北,秦山地区很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过百多里,山地很穷,粮食不多,到处有剿共义勇团队、靖卫团打击他们,这一带地方,对于我们有利,对于土匪,是非常困难的……”他说到这里,看了参谋处长一眼,用米达尺指着铅笔所划的绿矢标和记号说,“褚师柯师及乔师一个旅从大小蚴余霞桥向秦山中心进攻,由褚耀汉师长统一指挥。孙师主力从岷山向秦山,独立第四旅及独立三十六旅,由瑞安向秦山,修河中游一带,由柯师堵防;南浔路中段,由独七旅堵防;鄂南方面,通知第三纵队丁继明司令注意,各军限后天进至攻击准备位置和堵截位置,大后天向秦山总攻,中心目标是九固源——秦山地区的中心,你马上根据这个意思和这个图的标示,发出命令。”
参谋处长把这段话记在心里,好象很有把握似地说:
“好!”
他回到办公室,急速拟好了电稿,亲自送给曾士虎审查。曾士虎一面详细看,一面顺手删改。看毕,就在电稿头上批几个字:
“万万火急!”
曾士虎行营东面约一天行程的石霖镇,离苏维埃区域较远,红军从来没有到过。镇中有镇公所,设有食盐公卖处,还有四五十个靖卫团丁,但没有多少和红军游击队作斗争的经验。
镇长是个法政专门学校毕业的中年人,浓眉深眼,鼻尖微勾。他除了法政专业知识外,对国内政局尤其是对国民党进攻红军动态,常加分析。对所属地区及其附近的事,从不放过,他有个背驳壳枪的警卫,不仅老百姓怕他,就是全县的大绅士,也马首是瞻。他在壮年时期,曾害脚病,走路一步一颠,身子随着一上一下,人们给他起个绰号:跛子老虎。
跛子老虎就是镇里人,两年前曾在皖南山区当了一届县长,虽然费力搜刮,而地皮不多,就告辞回家;他早看中石霖镇是修河下游大码头,就以降职身份充任镇长;他一上任,就修理镇门,门宽而高,加以油漆。门的左右,各挂油漆的长方牌,一面写着“公所重地”,一面写着“闲人免进”。牌的下面,倒悬着粗大的军棍。卫兵寸步不离。
这天上午,他正在镇公所办公,忽然接到南昌来的电话,说秦山地区的红军,在昨天被国民党军队三个师包围,准备明天总攻击,离秦山百里左右的纵深地带的党政军警,加强戒备,堵截溃散的红军云云。他作了判断,据说红军只三四千人,国民党的三个师另加两个独立旅的包围,优劣之势,了如指掌。他在这次大战中,不仅愿卖气力,还想立点功。那时,人们就是当面叫他一声“跛子老虎”,他不仅不会生气,而且觉得富有新意,成了光辉的称号了。
跛子老虎立即叫靖卫队长和有关人员来,他讲了南昌来电话的内容,命令他们,随时准备行动,并对北面加强戒备。又叫保甲长把修河上下十余里的船只,集中在镇的南岸,来往船舶,没有他的命令,不准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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