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块好不好?——这一百块也要向邻舍借五十块才交得齐。”
“放屁I”
他们互相讨价还价,土豪最后答应两千元,马上交付。红军为了很快出发,也不再要求了。
陈廉押着土豪去取款,老土豪的脸暗淡得象一块干燥的土块,眼睛无神地向下,扶着鸠杖,一步一挪地徐徐走动,口中发出微小的哼哼声,好象一条快要病死的老狗进屠场门似的。兵士们跟在后面。他走一步站一步的,进了一间堆柴禾的房子,进门的右前角,有个大瓦缸,他指着瓦缸说:
“搬开缸,你们挖罢!”
十几分钟后,发现一个坛子,老土豪看到坛子盖揭开了,伤心地说:
“这样多啊!”
陈廉问道:
“多少?”
“一千块。”
坛子搬出来了,五十块大洋一封,共二十封,刚刚一千。陈廉又同老土豪说:
“还差一千。”
老土豪说:
“刚才我从夹墙出来,身上的十五两金子,你们全拿走了。十五两金子,可值一千二百多块,你们该还我两百块。”
“放屁!”
陈廉叫人把老土豪带到没收委员会,建波把他释放。他们出门后向西面走,正从灰房经过,老土豪看到门口挖了一个大洞,干枯的老眼立即涌出一股泪潮来,伤心地顿足道:
“天呀!天呀!谁开了我的窖,我的窖——整整埋了七代的窖……”
老土豪乘势向前一跃,两条象朽木一样的腿,忽然发生了新的强力,越过窖口四周高达数尺的积土,跳下窖去,眼睛眯着,口鼻急促地喘气。发出若断若续的声音:
“我愿……死在窖里……!死在窖里……埋了七代的窖……七代……!”
声音由大而小,由急促而缓慢,微小的声音也停止了。
“快走快走,朱营长请客啦!”
几个战士簇拥着朱理容往十字街中心的“闻香来”酒店走,后边还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跟了进来。
酒店的老板见来了红军,忙笑脸迎出来:
“请进请进,这边坐,这边坐——”
他拱着手把朱理容等人让到屋子东南角一张圆桌前,桌北面左手靠墙是货架,陈列一些杂货,还有四五个封缸酒坛。货架前两步是柜台。柜台西边横两张餐桌。中间是店门与内房通道。圆桌的上座排列三个有靠背的木椅,左右和下座都是长条凳。这个不大的酒店中,只有圆桌显得体面一点。
老板在红军到来之前,风闻红军买卖公平,纪律好,不仅不躲避,而且还感到可能会有好生意。红军进来前,已经把桌椅收拾好了。他看到几个红军进酒店,头一个身材稍高而单瘦,眼睛不大而圆亮,肩上挎驳壳枪,腰上围满四五厘米一隔的黄皮子弹袋,令人一眼就看出是红军长官。他请他们坐,随面大声地喊:
“伙计,给红军备好的酒菜!”
朱理容走前面,跟他进来的人,任意入坐,什么上座下座,全不在意,还有几个虚位。
酒店的小伙计先端上来一壶茶,按照这地方的习俗,吃酒前要先喝一杯茶。朱理容摆摆手,说:“我们进的可是酒馆,不是茶馆啊!”
店老板随机应变,说:“好好好!到底是军人,痛快,把茶撤了,上酒上菜。”
老板刚要走,又被朱理容拉住:“你这里有什么好酒?有什么好菜,说给我听听!”
“酒是封缸老洒。菜有牛肉,猪杂碎,豆腐,玉兰片……”
“好,都给我来最好的!”
“对,都来最好的!我们朱营长不会亏你们。”
“好好好!来最好的!”老板答应着,忙活去了。几个“吃客”跟朱理容打起哈哈来:
“朱营长,今天咱们好好来几杯。”
“我要和营长见个高低!”
“算了,算了,你那臭水平还和营长见高低?”
“对,三杯酒下去,你就成一条死狗了!”
正说着,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朱理容一见,马上大声嚷叫起来,“老洪,老洪你服输不服?”
洪再畴是三营营长,参军前当过地主的小雇工,常以此自诩。政治处要他参加政治学习,他带理不理。平时好和朱理容开玩笑,又是朱理容的老乡,几天前,朱理容找他借钱,他问:
“什么时候还?”
朱理容说:“打了仗准能还你!不光能还,还能请大伙的客。”
“别吹牛,还不了怎么办?”
“我是这个!”朱理容用手做个龟状,“爬着走路。”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萧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