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首长秉性的冯进文知道,郭楚松司令员在紧急情况下,常同尖兵班走在一起。他不知道兵书上写过这种做法没有,但这一招很管用,郭楚松常在敌情复杂、军事上顷刻千变万化的情况下,能迅速决定行动,调动部队,从而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杜崇惠政委则不同,他一般都是在指挥机关,几乎没有跟尖兵走过。今天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但今天的例外倒使冯进文非常感动。
当时,郭楚松带着尖兵班正准备出发,杜祟惠赶上来了。
“老郭,今天我走前而,你在后。一见面,杜崇惠就以不容辩驳的口气向郭楚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郭楚松一愣,怎么回事?冯进文也觉得意外,政委为何要到前面来?稍停,便听到杜崇惠解释说:“你这几天太紧张了,没睡觉,再这样下去会垮的。我来换换你。这一带我较熟悉,你就放心吧。”说完,转身招呼冯参谋就要走。
郭楚松还想说什么,杜崇惠语重心长地说:“就这样吧。我们走了,再见。”
郭楚松连忙叮嘱冯进文:“主要任务,你都知道。但今天要特别注意两条,一条是设路标,天黑,容易迷路,搞不好会失联络;第二是注意政委安全。快走。”当冯进文跑步跟上政委时,尖兵班已出发了。走在冯进文前而的是两名侦察兵、一位向导,后面是杜政委和设路标的侦察员,警卫员。
杜崇惠今天没有穿军装,披在肩上的是件驼绒里布面大衣,里面穿的是什么,看不见。可能还是那件西装,足下蹬的是皮鞋。这西装革履他一般是不大穿的,只有同驼绒大衣配起来才偶尔穿一下。头上当然还是那顶灰色军帽。这种打扮在他身上倒很合适。杜祟惠政委这些天明显消瘦,胡子拉茬,面色灰白,尤其是那一对小而不亮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就象一潭死水中又长满水锈。向外翻的厚嘴唇上起了不少血泡和溃疡点,冯进文心想,真够难为他的,就这样还坚持跟前卫尖兵行动。
一路上,冯进文跑前跑后,了解情况,观察地势。一到岔路,就叫尖兵注意设置路标,有时还查看一下,看到路标设置不明显时,就补上一张白纸片,并用石块或土块压住,以防被风刮走。有时碰到重要的岔道、十字路口,就留下标兵,尽力避免失联络的可能。杜崇惠倒也落得清闲,他同向导走在一起,谈论着这一带的地形、路况、敌情,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同大部队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夜深了。先前还挂在西山树梢上的月牙儿已经躲进山里去了。一阵凉风过后,天地间充满了雾气。路本来就不平,在黑幕之下就更显得高低不一。大家跌跌撞撞,走走停停,直到黑幽幽的夜把道路完全吞没,向导也认不清前面的路了,杜崇惠才命令尖兵班停下,原地休息。他要冯进文赶快回司令部,叫大部队休息,待天明以后再作打算。
冯进文没有立即回司令部,他在四下张望。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灯光闪烁。
杜崇惠也看到了。但他不许冯进文独自前往,而坚持和他一起向灯光闪烁处走去。
这是一个小村庄,大约有四五户人家。冯进文摸到一家窗前,从窗于缝里向内看,屋内有一个穿布棉衣的男子,坐在床沿上,面朝窗子,在“叭答、叭笞”抽烟。
冯进文用本地话叫道:“老哥,开门。”
里面的人一惊,一口把灯吹灭了,立刻就是一片漆黑。冯进文瞪着眼睛看窗内,什么也看不见。
“老哥,你开开门,我们是问路的。”冯进文很和气地又低声喊了几句。
里面依然没有声响。
冯进文有点火了,举手就要打门,杜崇惠一把拉住,低声喝道:“不能发火,这是游击区。”随后,他对着窗子悄声说:“老哥,打扰你了,我们是红军,从这里过路,现在迷路了,请你指点一下。你要是不开门,我们就只好在你们这里住下了。”
房子内咔嚓一声,灯又亮了,那个汉子站起来,把烟袋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放,拿起灯和蔼地回答:“我来开门。”
“好,麻烦你老哥了。”杜崇惠也很和气地回答。
门开了,冯进文跟着杜崇惠进去。房主人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冯进文和杜崇惠,看着他们的红星,红领章,灰布军装和绑腿,高兴地说:“我不知道同志们来了,还以为是白狗子呢。快请坐。”
杜崇惠讲明来意,并为深夜来打扰他而表示歉意。
房主人连忙说:“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是好人,好队伍。三年前我们这儿也有红军。我虽然没有加入红军,但加入了农会,后来国民党军队把我们包围了,天天搜山、清乡。红军撤走了,游击队打散了,我们东躲西藏,我是前不久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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