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算轻的,要是把你跌到窑里,还不得烫死烧死?”百和从医院回来,逢春奶奶数落他,“没那本事,谁叫你烧窑哩?要是把命送了,丢下俊香和娃娃咋弄呢?靠生产队管你?还不跟新海一样,死了白死了!”
“唉……”百和抚摸着伤腿,长叹一声,“妈你甭说了。是怕怕,以后我再不烧窑了。可惜了这窑砖,烧得好好的,一冒顶,渗了一半,出来都是花花脸。”
“熬煎你的腿,管它花花脸不花花脸。砖比你的命还要紧?”俊香撅了丈夫几句,“我寻振山要烧窑的钱去,给你看腿花钱还是哥借的。”
“窑烧瞎了,不知道人家给不给钱?”百和说。
“他敢不给!要不给,我引上峰峰、川川,抱上毛蛋,天天到他振山家屋里吃现成饭去!”
“谁说不给钱了?咹,谁说?”孙振山推门进来,他听见了俊香的话。
“哎呀,你得是在门外头偷听?”俊香没想到队长天上掉下来一样,脸红了,“你看百和成这了,你要是不管,我的该咋弄?”
“你看这婆娘,头发长见识短!你把我孙振山想成啥人了?百和为队里受伤,我咋能不管?原先说好的50块钱2斗麦照给,队里还给百和报销看病治伤的钱哩。腿断了做不成活,这叫‘工伤’,静静坐到屋里,工分照记,不比旁人少一点点。你的信不信?”
“信呢信呢信呢,你是队长嘛!”俊香很感激,连连点头。
“振山,你看,我渗窑渗日塌了,给队里造成损失,你不敢对我太照顾,不然的话,旁人有意见。”百和早已激动得眼泪花花骨碌,“你把烧窑钱给我就行,看病治伤的钱队里不用再给。”
“胡说呢嘛!我还不知道你过的啥日子?我照顾你咋哩,谁有意见他提去,提了白提,叫西北风刮跑了。队里除了你,谁还能烧窑?谁要是能烧,我把他也照顾照顾!我就不信,谁能跟你比?”
“振山!”百和激动得哭了,“你是个好人嘛!”
过了几天,砖窑逐渐冷却了,孙振山组织劳力出窑。这一窑砖果真成了花花脸,有的红,有的蓝,有的半红半蓝,好在敲起来仍然“当当”响,说明烧制过程中火功没问题,砖头结实、坚固的程度也没问题。
“可惜了可惜了,‘花花脸’砖卖不上好价钱。”有人议论。
“还不是怪百和?没有金钢钻,咋敢揽瓷器活儿?能得很,眼睁睁把一窑砖弄日塌了,只顾挣五十块钱二斗麦!”有人说话很刺耳。
“屄嘴夹住!”孙振山走过来,训斥说闲话的人,“百和为给队里烧窑渗窑,弄了一身伤,差点送命呢!你们还胡说八道,有良心没有?哪个瞎熊再胡说,小心我扇他‘批耳’!”
出窑第二天,百和拄着棍子,拖个石膏腿,一瘸一瘸来到窑场。他围着砖摞子看了又看,用两块砖相互敲击听听响声,临了还到窑里看了看。碰到孙振山,他满眼噙泪:“唉,净是花花脸,我这脸臊得没地方放了。”
“你看你,你看你,说这话!没有人怪你嘛。腿上脸上都有伤,你跑出来做啥?赶紧回去,我叫奎生拿架子车把你拉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百和心里头又涌起热浪,对孙振山充满感激。
“哥,你楦窑把咱队里的砖买上,虽说花花脸不好看,结实着哩,肯定便宜。”百和向哥哥嫂子建议。
“那砖难看的。”清竹说。
“窑楦成了,里头用白石灰一裹泥,好看难看都看不着,做窑面子买些好砖就成。”百和说。
“我看百和说得对,反正咱没钱,省一个是一个。”百谦表态说。
“你说咋就咋。”清竹也同意了。
“楦四眼小窑洞,大概要一万块砖,‘花花脸’便宜,一千砖恐怕也得30几块,总共要300多块钱。”
“咱哪达有这多的钱?”
“好砖买不起嘛,就买这‘花花脸’。”百谦说完找队长去了。
“你要买花花脸砖?能成能成,我正愁这烂砖没人要。”孙振山满口答应。
“那价钱?”
“价钱么,肯定比好砖便宜。”
“你跟没说一样。便宜多少?”
“我还得跟副队长、会计商量一下,保险不贵,本队社员如果要,比其他人买还要便宜。你等着,商量毕了再给你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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