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河说:“韩教员是不是要给本人发奖啊?这个星期本球队又是三战三捷,他是政治部的头,应该鼓舞士气嘛。”
“别做梦了,赶快下来。”
凌云河说:“镇静,慌什么慌,我裤子还在宿舍里呢。”
然后继续哼着刚才剩余的部分,把“妈的冷暖”交代清楚了,穿上军装,检查了上上下下的风纪扣,这才气宇轩昂地走出宿舍。
到了大队政治部会议室才知道,今天是一个小型座谈会。参加的学员有魏文建、谭文韬、阚珍奇、凌云河、潘道德、安国华、蔡德罕、单槐树等十几个人。内容主要是入队以来的思想状况,包括入学动机,也包括毕业后的设想。
凌云河在发言的时候说:“自从上次听了韩教员关于军官职业精神的阐述,我们都很受启发,的确是要站在军官的高度来认识问题和有意识地培养这种职业精神了。今天韩教员让我们来……”
这时候韩陌阡打断了凌云河的话头:“哪个韩教员叫你们来的?”
凌云河怔了一下,惶惑地看着韩陌阡,嗫嚅地说:“不是你……吗?”
“谁是你?”
“哦,对了,是韩主任。”凌云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笑意,很认真地说。心里却明显地不痛快了——这个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韩陌阡的脸色虽然平静,语气却很重:“我提醒大家注意——这是大队政治部会议室,坐在这里的既不是站在你们教室里给你们讲课的韩教员,也不是政治教研室的韩主任,而是政治部韩副主任。”
全体愕然。因为教导大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给学员上课的,都是称呼教员的。祝敬亚挂名也是基础教研室主任,还是教务处的副处长,但是大家都喊他祝教员,很自然的。更何况韩陌阡过去曾经是七中队的好朋友,还跟他们一起操过炮,那时候一点架子也没有,大家都很熟悉,喊韩参谋的有,喊韩秘书的也有,多数的时候是喊老韩,还称兄道弟的,没当回事嘛,怎么突然间把架子端起来了?而且还端得这么大。
韩陌阡当然清楚写在大家脸上的不理解(抑或还有不自在),韩陌阡淡淡一笑,凌云河顿时就发现那微笑同当初在炮场上见到的微笑大相径庭,明显地变成了皮笑肉不笑。
韩陌阡说:“大家要搞清楚,规范称呼也是培养军官意识的一项基础科目,什么场合里有什么称呼,在教室里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教员,在政治教研室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主任,在这里,在政治部会议室,本人的最高职务是政治部副主任。”
韩陌阡说着,顺手把面前一堆东西往旁边推了推。大家看清楚了,那是一堆档案,硬纸盒的脊背上写着名字,正是今天与会人员的。
气氛顿时就压抑下来了,小小的会议室里笼罩着庄重严肃的情绪。大家的发言都很谨慎,字斟句酌,生怕被韩副主任抓住了尾巴弄个难堪。
韩副主任果真是一副政治部首长的作派,坐姿优雅,表情沉着,静静地听汇报,并不插话,偶尔缓缓地移动目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扫视众学员的面孔。从那上宽下窄略嫌清癯并且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你休想窥探出他对你的好恶。
这个座谈会开得冷飕飕的。但大家仍然正襟危坐,嗓子再痒也不敢咳嗽,脸上再痒也不敢抓耳挠腮。因为韩副主任提过要求,军人要像个军人的样子,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头上要有一股气。
韩副主任说过:“看一个人能在开会的时候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一动不动,就知道他有多高的素质,能有多大的造化。”
最后韩副主任总结说:“看来大家还不习惯严肃地汇报,准备也不充分。这样不行。按照过去的建制,教导大队是旅级单位,能够在旅一级政治部门汇报思想的,至少是连级以上军官。以后再开这样的会,你们就要把自己看成是连级以上军官。一个军官,没有相应的表达能力是不行的,我不要求你们口若悬河,但是,必须培养起码的对问题的分析归纳能力和表述能力,一个口齿不清楚的人是不能当军官的。”
然后散会。韩副主任让其他人先走一步,却把谭文韬和凌云河单独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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