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韬说:“我仍然坚持认为,传统的战法不能轻易否定。韩副主任说,美国的西点军校也在研究我们的孙子兵法嘛。他就那么了不起?”
凌云河说:“我跟你讲,他研究的不是孙子兵法,而是我们这些自以为在军事理论上学富五车的孙子的后代。我对兵法——也包括孙子兵法,没有你们的兴趣大。我就不相信,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他有多少智慧?他参加过多少战争?他连加榴炮都没见过,他知道什么叫陆海天立体作战吗?不要搞得神乎其神的。没有先知先觉。孙子说,要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这倒是有立体战争的预见。如果我们不把它理解为伟大的想象的话,那就只能理解为吹牛说大话了。现在,有了战斗机,卫星也用于战争了,潜艇钻进海底,‘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才是现实。未来战争是高技术战争,什么样式,什么手段,什么目的,神速和精确到什么程度,别说是两千年前的古人,就是现在的军事家,也很难预料。当然,古代兵法里有些原则对今天的常规战争是有指导作用的,而且有许多要靠今天的人根据今天的现实情况发挥,或者说灵活运用。但要把那些东西作为战争制胜的法宝,就可笑了。我不厚今薄古,但绝不会厚古薄今。”
凌云河的这一席话,听得谭文韬简直呆了,居然半天作声不得。他不能完全同意凌云河的观点,但是平心而论,他又不能不承认凌云河的见解确实值得深思。谭文韬说:“你也太狂妄了,反权威连鼻祖都反了。你敢在课堂上当着韩副主任的面阐述你的观点吗?”
凌云河笑笑说:“不是不敢,是时机没到。我现在越来越承认了,韩副主任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人,他不可能对我的新观点无动于衷,更不会排斥。我现在正在琢磨,等琢磨得有条理了,能够自圆其说了,我当然要在课堂上出一把风头。没准会让韩副主任刮目相看,彻底改变对咱的不良印象,你信不信?”
谭文韬说:“照我看来,其实韩副主任对你也并没有多少不良印象,感觉上他还是挺欣赏你的。不过,眼下咱还是得把炮上的功夫和营群战术弄明白,要是把成绩拉下去毕不了业,你对未来战争再高瞻远瞩,恐怕也没有机会一展身手了。”
凌云河说:“这是自然,我老凌不是糊涂人,不管怎么说,先把四个兜穿上是当务之急。古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近忧问题不解决,就谈不上远虑。”
四
七中队勘查阵地训练也是在瓦岗寨地区进行的。
站在瓦岗寨地区某处的山头撒开目光之网,东边峻岭嵯峨群峰叠翠,似乎是隐蔽着人间深处的一个重要秘密。北边是朔阳关遗址,虽经千年风化,但那青石垒就的兵城仍然不屈不挠地耸立在中原群山之间的一片沃野上,像是在无语地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无语地提醒着什么。西南方就是W军区辽阔的靶场了,起伏的丘陵地带兵房星罗棋布,绿色的植被覆盖着不动声色的各类兵器。这一切,便构成了瓦岗寨地区神秘的军事氛围,古老而又新鲜。
在从6号阵地向7号阵地转移的途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二区队的单槐树在收拾器材的时候,顺便向路边吐了一口痰。单槐树这几天有点感冒,嗓子里总有一些不清朗的感觉。这口痰吐得极不是时候,但吐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正琢磨是否要采取什么措施掩盖这个不光采的行径,还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觉得背后有一股冷飕飕的阴风灌进脖颈子里,心里惨叫一声:糟了。
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糟了——韩陌阡副主任就站在他背后不到五公尺的地方,一双锐利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盯着他。
单槐树的心里立刻就毛了。
韩陌阡不止一次地说过,辨别一个人是不是文明的,需要对他的综合素质进行全面衡量,但是要确定一个人是不文明的,就很简单了,一件小事就能说明问题,譬如他说不说脏话,看不看庸俗下流的图书,会不会随地吐痰。
韩副主任最憎恶的显然就是随地吐痰。有一次韩陌阡表扬魏文建说,魏文建是个真君子,一个铁证如山的例子是,魏文建有一次在从大队部领教材返回七中队的路上,下了大路,到路边十几公尺的一个垃圾堆里吐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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