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来,调皮骡子!”
“不要大意呀!”
但调皮骡子并没有跳下来,而是在密集的弹雨中,不慌不忙地把他那个瘦身子贴在坦克上。他的一只手似乎在油箱处摸索着什么。突然一个腾身滚下来,接着火光一闪,顷刻腾起一大团浓烟和沉重的雷声,那辆坦克已经不动了。
“好哇!起火了!起火了!”人们欢腾地喊着。
这时,花正芳已经被救起,背到山后。
郭祥连忙走过去,看见花正芳静静地躺在山坡上,肩胛上流出了一大片鲜血,把棉衣的白里染得通红。他那俊秀的脸,越发显得苍白,眼睛微微闭着,就像睡着了一般。卫生员正剪开他的袖子,匆忙地包扎着。
“小花子!怎么样呵?”郭祥伏下身子轻声地问。
他微微睁开眼睛,望着郭祥。
“我大意了……”他抱歉地并且有几分羞涩地笑了一笑。
“伤口很疼吧?”
“几天就好了…”他又温和地一笑。
郭祥仔细看看负伤的部位,不像伤了肺,_放了心。叫卫生员赶快把他送到绑扎所去。卫生员刚背起他走了几步,他又叫卫生员停下,回过头,低低地叫了一声:
“连长……”
郭祥看他有话要说,连忙赶上去。
“连长,你的两双袜子已经补好……打在我的背包里了,你叫他们取出来吧!……”
“好,好。”郭祥连声答应着,心里热烘烘的。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花正芳又笑了一下,把头搭在卫生员的肩头上,走下山坡去了。
郭祥回到原来的位置,见调皮骡子喘吁吁地飞跑上来。他的帽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满头满脸的土,就像土地爷似的。
“刚才打住你了没有……”人们问。
“枪子儿什么时候也不找我。”他傲慢地一笑。
“好好,”郭祥上前握住他的手说,“打完仗马上给你评功!”
“什么功不功的……”调皮骡子满不在乎地把手一摆,“连长,先别说这,我要马上向你报告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
“什么情况?”
“你来看,”调皮骡子转过身,往北一指,“在那辆破坦克后面,第三辆和第四辆都是弹药车。”
“看准了吗?”
“我刚才在坦克上看得真真的。”
郭样兴奋地把手一挥,高声叫道:
“乔大夯!”
“有。”乔大夯在机枪阵地上用粗憨的声音应了一声。
“准备燃烧弹!”
乔大夯把燃烧弹推上了怆膛。
郭祥发出射击口令,只打了半梭,第二辆和第四辆卡车的车头已经扑出火来。币一时,就听见“轰轰”几声巨响,接着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不分个儿地响起来。隐敞在路沟里的步兵,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乱跑乱钻。附近的坦克、汽车也争着向后倒退,搅成一团。顷刻间,烟雾弥漫,充塞了整个山谷,炮弹皮和被炸起来的汽车碎片在阵地上“日日”地飞落着。连我们的战士也不得不暂时躲在战壕里。
战士们纷纷嚷着:
“连长,你也快蹲下来吧!”
“好好,”郭祥连声答应,取出一支美国纸烟点着,脸上出现了得意的孩子式的微笑。
弹药车的爆炸,给人们带来了一种特有的欢乐气氛。尽管山谷里硝烟弥漫,乱飞的弹片和土块,在阵地上噼啪乱掉,人们还是从工事里伸出头来探视着,那种兴致,真好似正月十五看红火热闹一般。直等爆炸声渐渐稀落。浓烈的硝烟渐渐飘散,才看见公路旁的稻田里,尸体狼藉像是秋收时节的谷个子,一个个地横倒在那里。那些没有炸死的美国兵,发出一阵阵呼天唤地的哭叫。有人吃力地想爬到比较隐蔽的地方,有人把头伸到泥沟里喝水,公路旁边的五六株白杨树,只剩下了一棵,其他几株都被炸断,连同树脑袋歪到地上去了。附近的汽车被炸得东倒西歪,残缺不全地匍匐在公路上,冒着一缕缕的烟火在燃烧着。还有一辆.四轮朝天仰在路边,很像是向后抢路逃走的时候滚下上的。公路已经严严实实地堵起来了这时候,敌人大概已经明白,如果不摧毁卡在公路上的这个小小的支点,单凭坦克、汽车猛闯过去是办不到的。郭祥偏着脑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动静。只见缚龙里以北的敌人纷纷跳下汽车,在路旁集结。车队里夹着的坦克,也一辆接一辆地离开车队,在缚龙里以南一字儿排开。汽车牵引的大炮,也在公路上掉过头来,把炮口对准我军的阵地。郭祥意识到,一场恶战即将到来,在阵地上巡行了一遭,命令大家充分地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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