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政委,”他被政委的话所激动,流下了眼泪,话也说不成句了,“我越想越不该犯那样的错误;看看同志们,我觉得我够不上一个红三连的战士……”
周仆上前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说:
“大顺同志,我们决不会根据一时的表现,来断定一个同志的。……大家还是快把烈士的遗体运到后边上吧,免得呆会儿炮火再伤着他们。”
刘大顺恋恋不舍地撒开手,望望政委,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坚决的与感激的神情。
周仆亲自用手理了理烈士的遗体,由刘大顺他们抬往后面去了。
随着夜色的降临,北面的战斗越发激烈起来。炮火的闪光,有如打闪一般,照得山谷一明一暗。红色的电光弹在夜空里纵横交叉,来往飞驰。不一时,敌人的照明弹也打起来了,越打越多,照得山谷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夜航机也轰隆轰隆地出现在阵地的上空。
周仆回到山顶的时候,二连已经按照命令前来接防。三连的代理连长乔大夯,班长陈三和代理班长调皮骡子围着政委,要求把他们继续留在阵地上。
“让我们打到底吧,俺们红三连能坚决守住阵地!”乔大夯说。
周仆摆摆手说:
“你们已经很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再说。”
“战斗还没结束呀,政委,我们怎么能下去哪?”陈三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个人倒没什么,这是战士们的意见哪!”
“我们人少,顶一个排还不行吗?”调皮骡子也接上说。
“不行,这是命令!”周仆决断地说。
“俺们红三连……”乔大夯又要说他的红三连了。
小进糊打断他的话,附在他耳朵上使劲地喊:
“政委说啰,这是命令!”
大家看政委脸色严峻,才不言语了。乔大夯慢腾腾地卸下刺刀,插在皮鞘里;又从地上拣起他们连长那把带血的倒锹,扛在肩上;迅速地整理了部队,带着22名战士,走下凸凹不平的阵地。
“真不愧是井冈山下来的连队!”
周仆自言自语地说,在炮火的闪光里.望着他们坚强的背影。
周仆向新上来的连队介绍了三连的经验,帮助做了动员,然后就回到指挥所里。
这次到三连去,一方面,使他受到强烈的感动,对自己的部队增强了高度的自信;一方面,也使他对陆希荣的可耻行为愈加愤慨。这个动摇怕死的家伙!几乎使整个的战役行动落空,几乎使数万的杀人犯从眼前溜掉。局面虽然挽救过来了,但却使部队遭到了多大的损失!带着未愈的战伤赶到鸭绿江边的团长,又再次负伤;遭受两面夹击的郭祥,至今生死未知;还有许许多多人,为他的行径付出生命和鲜血。想到这里,他真想把陆希荣叫来,痛骂他一顿,叫这个怕死鬼明白他犯下的是什么罪。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是政治委员,他没有任性行事的权利,同时,紧张的战斗情况也不允许。他只好抑制住满腔的怒火,来策划当前的战斗。
这一夜,围歼战打得十分热闹,陷入包围的美军第九军的主力,包括美二师、美二十五师、骑一师一部和土耳其旅,拼命地抢夺有利阵地,食图混过这个难捱的长夜;而出现在公路两侧的我第二军和第三军,却利用这个难得的黑夜,大施身手,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枪炮声,喊杀声,以及令敌人丧魂落魄的呜呜哇哇的小铜号,此起彼落,有如阵阵狂潮,在几十里长的山谷里回旋激荡。越来越多的汽车、坦克被击中起火,仿佛一条长长的火龙。周仆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命令本团的第二营、第三营立刻发起突击.集中力量歼灭由南向北增援的敌人。
至拂晓时,这部分增援的敌人,己被周仆的团队消灭在山谷里。整个的围歼战又打了一天一夜,已经歼灭了敌军的大部,枪声逐渐稀落下来。11月30日傍晚,师长来了电话,说一部残敌正向西面安州方向逃窜,命令部队即刻转入追击。
周仆的团队即刻撤离阵地,措着山佝小道向西北方向插过去了三连这叫只有23个战斗力,加上司务长老模范所率领的八名炊事员,一名运输员,总共只有32人。但他们这支短短的小行列,住整个大队里,情绪仍然十分高涨。暂时代理连长的乔大夯,扛着一支步枪,一个劲地在前面传话:“三连,跟上!跟上!”
刘大顺今天特别显得与众不同。别的战士们穿的是焦一片煳一片的棉农,他却在棉衣上套上了崭新的单军衣,脖子上围一条崭新的白毛巾,脚上也换上了崭新的球鞋。这双球鞋,同志们只在过年的时候看见他穿过一次,以后就收到小包袱里去了。他背上的背包也不见了,只背着一个炒面袋,一个水壶,一双新鞋。他的这身穿戴,无疑引起了同志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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