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194)

2025-10-10 评论


  决心一定,郭祥往地上一蹲,就来拧它的风翅。

  远处司机们向这边乱打电棒儿,一边喊道:

  “那边是贺同志不是?”

  “是呀!”郭祥回答。

  “你干什么哪?”

  “我瞅瞅它!”

  “不行!快回来吧!快回来吧!”

  “我马上就回!”

  郭祥照旧拧他的。可是憋出一脑袋汗,那个风翅还是纹丝不动。郭祥火了,想不到好几颗定时弹都卸开了,这家伙这么费劲。他把电棒干脆往地上一放,一下骑在定时弹上,用两只手扳住风翅,使劲地拧起来。

  拧了好大一会,风翅还是没有松动的样子。

  “我还是用石头把它敲开吧!”郭祥心中暗想,但马上又否定了,“不行!要是敲不好,一触动撞针可就糟了……”

  郭祥用袖子擦了擦? 下,又寻思着:“现在问题在风翅上,不敢惹它,就别想制服它。难道我敢敲别的地方,单单不敢动它?对!敲吧,先轻轻地敲它一下再说。”

  想到这里,郭样随手拣起一块石头,两腿夹着定时弹,聚精会神,向着风翅敲打了一下。这一敲不大紧,只听“吱——”那风翅突然呜呜地转动起来。愈转愈快,郭祥急忙用手去挡,哪里挡得住,眼瞅着风翅带动撞针,撞针直往后缩。郭祥一看不好,撞针再往后去便要爆炸!赶快跑吗,不行!这里正是桥洞,要是炸塌,今晚就别想再通车,不能走!不能走!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走!……

  一个人,当他把个人的生死丢在一边,就会产生多么大的勇气!郭祥立刻镇定下来,向地下扫了一眼,随手拣起一块被炸碎的枕木的木片,往风翅空隙里猛地一插。死劲地别住,风翅不转了。他乘势使劲抓住撞针,猛地往外一拉,就把它拔了出来。这个躺在这儿假装睡觉的吓人怪物,也就这样完蛋了。

  那个上海司机见郭祥老是不来,惟恐出事,就快步跑过来想把他拖走。一看郭样正骑在定时弹上,手里托着撞针,一下惊呆了。呆了好一会,他才向人们大声喊道:

  “快来看哪,定时弹完蛋了!”

  司机们一窝蜂似地欢呼着涌上来,抢着跟郭祥握手。有的说:“贺同志,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哇!”有的说:“贺同志!你的贡献可太大了!”有的说:“贺同志,你八成当过工兵,为什么还保密呀!”有的说:“谁说他是新同志,据我看,他要不是个班长,也起码是好几年的老战士了。”这时的郭祥,也许是由于刚才的紧张,也许是由于过分的劳累,浑身疲乏得不得了,脸上却带着孩子式的恬静的微笑……

  “你一定要告诉我,贺同志,”其中一个司机异常激动地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我到前方要马上写一封信,叫你们连长给你记功!”

  “先别说这,”郭祥笑着说,“哪位同志有烟,先给我一根儿!……”

  当满载弹药的卡车,一辆一辆从桥洞穿过的时候,司机们还看见他们的“贺同志”,坐在定时弹上静静地抽烟哩。仿佛他愿在那被征服的黑怪物身上多坐一会儿似的。那轻快地呜呜响着的汽车轮声,也像在热情地赞美着:

  胆敢征服死亡的英雄,水远是生活的开拓者。……

 
  春宵夜短。在这一点说,朝鲜的赶路人,不甚喜欢春夜。

  在定时弹区域耽搁得太久了。距拂晓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司机们都想用速度来弥补误失的路程,卡车一辆接一辆地向前呜呜飞驰。

  现在,郭祥已经被那位上海司机待如上宾地请到驾驶室里。他看到沿途都是向前开进的二线兵团,知道新的战役很快就要打响,自然更怕赶不上时间。他不断地向他的这位熟人提出加快速度的劝告。并且不分彼此地把司机的烟荷包打开,卷起一支又一支的大喇叭筒,还亲自吸着送到司机的嘴巴里,作为他鼓舞司机加快速度的另一种方式。这位上海司机性格沉着,技术高超,口衔纸烟,手扶舵轮,就好像一个出色的骑手,同他的这匹铁马粘在一起似地,简直把这辆小嘎斯开得要飞起来了。

  但是司机毕竟更加担心车辆和弹药的安全。当驾驶室的夜光表将近四时,司机就提出来应该赶快找一个宿营的地方,以便把车辆隐蔽起来,免得遭受敌机的袭击。郭祥不在乎这个。不是说:“再开一小段儿!”就是说:“不要紧,前边还有好地方哪!”这样一程一程地赶,不觉东方(194)的天空出现了淡青色的晨光,敌人的早班飞机已经在远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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