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欢送”的办法实行以来,不但有效地迟滞了敌人的进攻,而使得敌人渐渐精疲力竭。随着各个部队这种小型反击的加强,敌人进攻的势头大大不如以前。据经常参加夜袭的齐堆回来报告说,敌人在帐篷里累得像死猪似的,动都不愿动了,邓军得知这种情况,给师长打电话说:“师长呵!你能不能给我点兵力啊?你如果能给我一个完整的营,我可以马上给你抓两千俘虏来,当面交货!”可是师长只能在电话里长长地叹口气。这对指挥员也许是最大的遗憾和惋惜,看到面前满盘香喷喷的猪肉,就仅仅因为缺少筷子硬是夹不到嘴里。
哪知第五天,情况发生了变化。这个精神沮丧、遭到巨大伤亡而残废了的美国老牌部队被撤下阵地,由另一个师接替,向黑云岭继续猛攻。
这时,阵地上的人数已大为减少。郭祥的连队名义上还是三个排,实际上每个排只不过十几个人。尤其是扼守左边山腿的三排,只剩下调皮骡子王大发等三名战士。黄昏,郭祥和老模范踏着大大小小的弹坑来巡视阵地,看见这三个战士,眼睛都是红的,浑身血迹和泥土,就像从土里钻出来似的。可是,他们仍然蹲在工事里,警惕地守卫着阵地。郭祥心里深为感动,同时也思虑着,明天如何应付敌人的进攻。
他把老模范拉到旁边,坐在炮弹坑的边沿上,悄声地说:
“你看这个阵地,明天怎么个守法?”
“我看,再拨过来几个人也不行,这样力量都单薄了。”老模范思忖了一会儿说。
郭祥点了点头。
“要不我过来吧,我也当过几天机枪射手。”老模范捋了捋袖子。
“不不,”郭祥把手一摆,“正在节骨眼上,政治工作没人掌握哪里能行?”
“你就说吧,嘎子。在这个时候,你还客气什么!”
郭祥舐舐干裂的嘴唇,试探着说:
“你看我们能不能唱出‘空城计’呢?”
“空城计?”老模范惊问:“你是说把人撤了?”
“我说的是这个山腿儿。”郭祥解释说,“我们不是缴获了好几箱迫击炮弹吗,把它全埋在这个山坡上,再配合上六〇炮消灭进攻的敌人。这样免得人地两亡。”
老模范沉吟了一阵子,点点头说:
“兴许能行。不过可得请示营里。”
他们回到主峰,在电话上请示了营长。营长表示同意。可是,派小牛去撤回这三个战士时,却发生了麻烦,其中自然是以调皮骡子为首。
“撤退?……这是谁的命令?”他红着眼珠子,大声地问。
“连长的命令。”小牛说。
“连长?”调皮骡子梗着脖子,“军长也不行!”
“那你听谁的呢?”
“我听毛主席的!”他说,“毛主席叫我撤,我就撤!”
“哈哈,你这个调皮骡子!”这话刚到了小牛嘴边,怕影响完成任务,又咽回去了,连忙改口说:
“我到哪儿给你请毛主席去?毛主席不是叫我们‘一切行动听指挥’吗?”
“反正动摇的命令,我不能执行!”
幸亏这时候老模范来了,详细地解释了这次的计划,他才哼哼唧唧地答应了。临离开山腿时,他还不断地回过头去望了又望,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老模范!我不是不愿执行命令呵。许多同志都在这儿牺牲了,不给他们报仇,我哪儿有脸下阵地呢!”
“我们一定要给他们报仇!”老模范像老妈妈对孩子似地温言相劝,才把这个浑身血迹和泥土的老兵拉回到主峰去了。
当晚,郭祥派人把几十发迫击炮弹搬下去,每个炮弹的引信都和手榴弹绑在一起,埋在左山腿的山坡上。然后把手榴弹弦拴上一根长绳子,牵到一侧隐蔽的地方。由一个战士埋伏在那里。
初升的太阳迎来了第七个激战的日子。这一天敌人轮番进攻两个山腿。当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两次攻上左边的山腿时,都被郭祥指挥着几门六〇炮,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第三次,敌人的指挥官似乎发了狠,用了一个多连的兵力,像羊群一般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这时主峰上“嘟——嘟——嘟——”响起了三声长号音,接着那面山坡上伴着轰隆轰隆的雷声,腾起大团大团的火光和浓烟,把整整一条山腿都掩盖住了。浓烟过后,只见山坡上又盖上一层横躺竖卧下山去。
由于阵地人员过少,在防御战的第八天,郭祥不得不收缩兵力,固守主峰。狮子峰的两条山腿,遂被敌人占领。这时候,阵地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胶着状态:进攻主峰的敌人,由于几天来挨打挨怕了,攻到主峰之下五六十米的地方,既不前进,又不后退;郭祥的连队,时时准备应付意外,剩下很少弹药,也不敢轻易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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