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偷谷子的事,有点儿头绪没有?”
“有人说,那事发生头两天,翟水泡到李能家里喝了大半夜酒。”小契说,“最近翟水泡花钱很冲。三天两头到小铺里吃喝,一开口就是:来上半斤!……不过证据还没有抓着。”
大妈低着头沉思了一阵,又问:
“谢家那闺女怕快生产了吧!
“已经几个月不出门了。据说人一去就盖着大被子装病。”小契抓抓头皮,说,“这事我得向党作检讨。”
“你做什么检讨?”大妈一笑。
“我没尽到责任哪!”小契说,“她跟李能的关系,我早就看出来了,也费了不少工夫,怪!就是抓不着他。不知道是在什么黑窟窿里干的。”
“那种事儿也不是好抓的。”大妈表示谅解,又拧了一锅烟,沉思着问,“小契!你看这些事应该从哪里下手?”
“我早盘算好了。”小契鬼笑着说,“从今天起,我豁着不睡觉了。我看她把孩子生出来往哪儿放,只要抓住就是证据。”
“这也是一方面。”大妈点点头,说,“我们要发动群众。还要叫他们里头的人起来揭发。”
“叫谁起来揭发呀,嫂子?”小契笑着说,“这可不是容易办的。”
大妈笑着问:
“你看,李能的媳妇怎么样?
“不行。”大伯插嘴说,“那人胆小得厉害。”
“再说,你也进不去。小契说,“那李能对她看得严极了,根本不让出门。”
“就不会想办法么!”大妈笑着把烟灰在炕沿上磕掉,“我们先把李能叫出来开会,然后叫金丝到他家去。我看那媳妇三天两头挨骂受气,也够受了。”
“那就试试吧。”小契说。
第二天下午,乘李能出去开会,金丝拿着鞋底子,低头做着活儿,来到李能门首。
这金丝和李能的媳妇,都是飞龙镇的娘家,乡亲近邻,从小就是一块儿打草拾柴的姐妹。土改时候,又是贫农团朝夕过从的伙伴。可是自从李能成为这村的首户以后,她就渐渐来得少了。
说实在话,她看到李能的两扇大黑梢门,就像看到李能冷酷的脸色一样,觉得扑出一股阴森森的冷气,叫人心里发休。特别是自今年起,李能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狼狗,更使金丝感到厌恨。前文早有交代,金丝的男人就是被日本人的这种狼狗咬死的,平日见了狗都不愉快,何况是这种狼狗!所以每逢走到这里,就远远地避开。今天是奉了大妈之命,不得不再三克制。
“桂珍姐在家吧?”她在踏进梢门洞时喊了一声。
话还没落音,就从里面窜出一只尖耳黄毛的大狼狗来,汪汪地嗥叫着,两条前腿跷得有一人来高。幸亏金丝早有准备,顺手扯起一根棍子抵挡着,那狗才没有扑到身上。
随着狼狗的吠声,竹帘一掀,走出一个面孔黄蜡蜡的女人。
她一面喝退狼狗,一面笑着说:“是你呀,大妹子,多少日子不见你了。”
“你们家养了这么只大狗,谁还敢来呀!”金丝勉强笑着说,“刚才我差点儿没叫它给吓死!”
那女人脸红红的,带着几分歉意说:“都是他叫养的。为了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乡亲!”
看样子,这女人犹犹豫豫的,决不定是往屋子里让好,还是不让好。因为按照李能的嘱咐,这类客人统统都应该拒之门外。可是金丝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姐妹,她犹豫了好一阵,才怯生生地说:
“还是到屋里去吧!”
“你要不怕沾上穷气儿,我就去歇一会儿。”金丝笑着说。
桂珍掀开竹帘,把金丝让进屋里。屋里也和一般农家大不相同。一般农家,都是当屋放着一张破床,床上放着案板瓢盆一类杂物。这里倒很有点地主家的派头,中间放着条几、八仙桌子,两边各放着一把太师椅,椅子上还铺着红布椅垫。条几上那座大自鸣钟,擦得明光锃亮。两边的隔扇门都挂着雪白的门帘,里间屋的摆设就被遮挡住了。
那女人让金丝在太师椅上坐下。金丝觉得还是先说明来意为好,就说:“桂珍姐,我要没有事儿,也不会来麻烦你。前几天我爹病了,叫我给他捎几个钱去。我盘算来盘算去,还是你手头宽绰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先借我几个,等我粜了粮食,就马上还你。”
那女人一听借钱,叹了口气,十分为难地说:“这,恐怕还得跟他说。说实在的,我是一个钱也不能作主。前些时,我娘也是病了,没钱抓药,我给她捎去了两块钱,就把我打了个半死。我就是给他家当牛做马,也得给我个草料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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